据说有位二皮匠,一辈子给囚犯缝尸,双手沾满了死者的怨气,经常生病。
他一生只用一根银针缝尸,每次缝完尸,他都会细心将针打磨好。
可就在他临死前一天晚上,那根银针忽然断了。
他哭了一宿,心里觉得断的不是一根针,而是一个唯一懂他的老朋友。
直到第二天早晨,那人突然发觉自己的病似乎好了。
于是他连忙将断针拿出来,用葬人的方法,把针埋好,日夜香火供奉。
当初三叔给我讲这个故事时,每每讲到这儿,他都要询问我的想法。
小时候答不上来,长大后才明白,是那根银针替二皮匠顶了一条命。
这就是古物生魂的来历,只可惜,三叔后来告诉我,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三叔说,像故事里银针一样的古物,是极少数。
拿阴行来说,一件器物天天和煞气、阴气打交道,它能生出什么好玩意儿?
“叮叮叮……”
又是一声轻吟,听着很悦耳,但不像是铃铛发出来的。
循声望去,我看到那边好像有一片池塘。
可三叔说过,在山里迷了路不要乱走动,否则容易鬼打墙。
眼前的情况基本上印证了三叔说的话。
但就我一个人站在这儿,站久了心里实在有些害怕。
万一呢,万一三叔就在那边,我不就成傻子了么?
“三叔!三叔!”
我吊高嗓门冲那边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小安!你在做什么?”
我猛然回头,三叔就站在我身后,表情十分严肃。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三叔就让我把手伸出来。
完了,又要被打手板了,这个月先生教我学解卦法,我学得慢,结果被打得有点儿多。
我刚伸出右手,三叔又厉声道:
“右手留着吃饭写字,换一只!”
我撇了撇嘴,换出左手,三叔随即落下戒尺,边打边训:
“打你是要你记住,吃阴行这碗饭,不仅要谨慎,还要把规矩和禁忌当成一辈子的信条!”
然而奇怪的是,戒尺打在手心,除了酸麻,我根本感觉不到疼。
倒是三叔这番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
我有些委屈,刚才我确实想走来着,可这不是还没动脚么?
“小安,看这里。”
侧目一撇,只见三叔手里竟多了几片绿油油的树叶。
他松开手掌,随着树叶缓缓落下,我浑身汗毛忽然立了起来,耳边还响起了那悠扬的轻吟声。
当树叶落到地上的瞬间,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树叶竟然变成了一枚枚铜钱。
扫眼一数,正好六枚。
三叔指着地上的铜钱问我:
“这是什么卦?”
“四阴两阳,主卦为坎,客卦为艮,上山下水,这是蒙卦!”
“好,怎么解?”
“蒙卦乃利守正道,好比山下有险,则万万不能冒然前进,当停下来思考,选择适当的机会再行动!”
说完这些,我都不相信自己能把蒙卦说得这么清楚。
三叔听完之后很高兴,然后指着远处的池塘又问我:
“此时此刻,我们正身处山下,蒙卦既说见水当止,如今虚和实都摆在面前了,且再说说你的想法。”
完了,三叔问的问题我根本就答不上来。
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我们来山里做什么?
可三叔既然问了,我总得说出个答案,憋了好半天,我才想到要说什么:
“意思就是……回去呗?”
“伸手。”
打完三下手板,三叔看向池塘,意味深长道:
“解卦法,求的是稳,既然卜得蒙卦,那就说明棺材藏于山水之间,却要慎重思量过后,再决定开与不开。”
我听得入迷,正期待三叔接下来要说什么时,他忽然重重地推了我一下。
按说这一推的力道也不大,可我却像失了重一般,整个人腾空倒摔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我看见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铜钱,好似又卜了一卦。
突然,一股揪心的恐惧油然而深,我脚下一空,仿佛坠入了深渊,不停地在往下坠。
眼看我离三叔越来越远,任我怎么叫喊,他都没再理我。
“三叔!三叔!”
我猛然从睡梦中惊坐起,发现自己手脚冰凉,麻木僵硬。
嗓子眼还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又干又燥。
等慢慢回过神之后,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滚到了地上。
床单和被褥被我搅合的一团糟,床头柜上的台灯也被我弄倒了。
我浑身上下不停地冒着冷汗,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如此害怕?
说起来,噩梦我也没少做,但今天这种深深的恐惧感,我过去从未体会过。
蒙卦……蒙卦……和我昨天在火车上摆的一样。
为什么冷不丁地会做这样的梦?
缓了好一会儿,我爬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后发现天刚刚亮。
清晨的微风透过纱窗拂过我胸前,本该是一阵清爽,可被冷汗一激,冻得我直打哆嗦。
这时,一阵敲门声吓得我肝又跟着颤了颤:
“李小安,开门!”
一听是茹烟,我赶紧过去给她开门。
可一开门,她就狠狠地掐了我一把,并埋怨道: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啊?你在隔壁都听见了?”
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倒了,哑得不行。
茹烟白了我一眼:
“废话!你‘三叔、三叔’的喊了一整宿,叫魂呐?”
我愣了愣,难怪嗓子哑,合着我居然喊了一晚上?
联想到刚才刚醒过来时的状态,难不成我被鬼压床了?
肯定是这样,不然这个梦不会让我觉得那么邪门。
给茹烟赔礼道歉完之后,我请她进屋坐下。
她一开始还很气愤,但在看见我乱糟糟的床铺后,火气立刻消了下去:
“你真做噩梦了?”
“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应该是遭鬼压床了。”
我捏着喉结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话说清楚。
茹烟皱起眉头,然后给我倒了杯温水。
等我把嗓子润好后,她才对我说:
“我听见你昨晚一会儿喊三叔,一会儿又喊什么利守正道,声音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