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又或是养的大黄狗死了,这些错都得算到我头上。
不过到现在我还能喘气,时因为我做的善事也不少。
每行一善,百鬼便会将我身上的土扫去,看它们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挥,我却如获大赦。
我没有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机会,但随手将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的行为还是不少的。
之前我怎么可能想到,这种微不足道的行为,竟能在此时此刻救我一命?
当然还有哪些被我送走的阴魂,那也是我积攒的功德。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细算功过。”
这辈子善大于恶,那就有机会活命,如果恶大于善,将永世不得超生。
“啊!”
隔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让我回过神来。
罗蒙那边的情况应该跟我一样,只不过他的功过……估计他已经快被百鬼活埋了。
我现在被百鬼捧土压得动惮不得,不然我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德行。
“借尸缝皮,无妄改命视为大恶!记。”
突如其来的一声高亢细语过后,只见三、四捧土“哗哗”落下。
我胸口一陷,喉咙登时发甜,涌出的鲜血被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
这一瞬间,我被百鬼捧土就压得没了半条命。
于是我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自己缝完血尸皮之后,有没有多捡几张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临安酒楼饕餮口腹,浪费为恶,记。”
“啊!”
又是一过,百鬼捧土继续撒下,我终于被压得和罗蒙一样,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难怪总有前辈告诉我,缝血尸皮这件事,其实是害了我自己。
要没这事,我也许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百鬼埋掉半截身子。
好在总的来说,我现在勉强算是活着,但终究是过大于功,每落下一捧土,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然而就在我万念俱灰时,呢喃声忽然压低:“马家村薄葬友人,重情为善,记。”
紧接着,百鬼扫去了我胸钱的一撮尘土,这才让我得到了一丝喘息。
可下一秒,接二连三的“捧土”和“扫土”,就算没被压死,我也要被折磨死了:“马家村破煞除秽,为人为善,记。”
“马家村贪恋重金,贪婪为恶,记。”
“马家村安抚地脉,固龙为大善,记。”
“马家村染指巫蛊,毒心为大恶,记。”
……
看着百鬼们反复撒土、扫土,我渐渐地麻木了。
真后悔没多捡两次垃圾,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把那天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
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细算功过等于木已成舟。
“云冲封印阴幽,除煞为极善,记。”
呢喃过后,百鬼竟然直接从我胸前扫去了七、八撮尘土。
我顿时感觉自己胸口一松,喉咙里淤积的鲜血瞬间喷出,可这却反倒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哈哈哈!罗蒙!你死了没?”
我放声狂笑,万一自己最后真的是过大于功,那无论如何都要先过一次嘴瘾。
但我喊完之后,隔壁却完全没有回应。
我心想,罗蒙那家伙该不会已经被埋死了吧?
正想到这儿时,细数我罪过的呢喃声又一次响起:“陵州见死不救,淡漠为恶,记。”
又是一捧土,直接把我的笑声扼在了喉咙里。
随后的七八分钟里,虽然我仍有呼吸,但总得来说,确实是过要大于功。
这就导致百鬼捧土已经埋到了我的脖子边上。
我都不敢相信,直到我在驱除“冥煞”前,自己竟然没做过一件好事。
最离谱的是,身边的黑影竟然把我和冯丽婷的初次见面说成是我“见色忘心。”
但更离谱的还在后面,等我辗转到天州时,我这撒下来的土几乎就没停过。
“天州下蛊囚禁他人,实为大恶……”
“记”字还没说出口,黑影破天荒地有些犹豫,随后忽然改口道:“被囚之人罪大恶极,功过相抵,记。”
听到这话,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但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上增加的重量了……
土从脖子蔓延到脸颊,再从脸颊蔓延到口鼻,我现在只剩眼睛还露在外面。
听着黑影一笔笔功过细算,我最后那一丁点求生的欲望也开始渐渐消失。
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多扶老奶奶过马路。
当黑影记下我最后一笔罪过,说我杀死他人,也就是冯子阳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
看着最后一捧土落下,我只觉得自己对不起三叔,也对不起自己。
算了,就这么着吧,能把罗蒙拉下来当垫背的,我没有遗憾了。
“天州……”突然,黑影的呢喃再次响起,而且语调很低。
“天州超度凶煞,此为极善,记。”
“天州铲除恶人,此为善,记。”
一连两笔功德,使得下一秒我又能看到了那一个个捧土的鬼影。
紧接着,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开始消失,就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那些隐隐绰绰的鬼影逐一消散,我知道,我这一辈子的功过,终于算完了。
这时,黑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生死一契,向死而生,功过两清!起棺!送阴。”
下一秒,我身上的尘土顿时消散一空,就连棺影也一并消失了。
黑影则没入玉匣内,紧接着玉匣就传来了阵阵碎裂声,最终碎裂一地。
我赶紧起身检查,直到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异样后,我又来到龙骨棺旁。
不曾想罗蒙竟然被百鬼捧土压成了一滩血淋淋的肉泥,那块儿“生”字符也被碾得粉碎。
这时,我才重新端起手里的玉符,只见上面原本刻着的“死”字,此时竟然变成了“生”字。
我……真的活下来了?
我瞬间吓得昏睡了过去,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白光闪了一下后,我的梦里面就恢复了一片黑暗的光景。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不一切静悄悄的,终于能安稳的睡一个好觉了。
我不知道的是,此时藏在身上的玉符,不知为何竟然从我缝制好的口袋里面掉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