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公司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员工们个个摩拳擦掌，等待老板回来就给他送上惊喜大礼。
在他们看来，忙着出差，忙着一大堆业务，手头上无数事情要做的杨总肯定没时间关注一个小小的新人主播。
殊不知，杨若谦早在周五晚上就已经看过了杜如林的视频，被折磨了足足两天，才终于等到周一上班。
叮！
杨若谦无精打采的从电梯里走出来。
新的前台妹子紧张的盯着电梯，看到杨若谦的瞬间，她就给公司的其他人发了个事先制定好的暗号。
“杨总回来了！”
“欢迎，杨总这次又做了什么大项目吗？”
杨若谦看员工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们肚子里没啥好水，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杨总，快看杜如林的首页，保证是惊喜！”文连姬第一个忍不住，抢在所有人前面汇报了消息。
我会告诉你我早就看过了吗？
我能告诉你们我在家里被折磨了足足两天吗？
但看员工们都那么振奋，都一副过来邀功的样子，杨若谦也不好直接拂了他们的一片好意和热情。
本意都是为公司好嘛……
哎。
杨若谦只能强行装出啥也不知道的模样，把早就打开过的页面再打开了一次，把早就不想看的视频再看了一遍，脸上还要装出一个很惊讶很高兴的表情。
“不错，你们做的很不错。”杨若谦强行夸赞了员工们一番，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素材的？”
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临时总指挥邵一奇立刻跳了出来：“我发动了一次全公司的探讨会，让他们把自己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全部说出来，怎么样，思路不错吧？”
公司里有不少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员工，这些都是素材源。
而且如今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以后的员工也会越来越多，类似的素材更是数不胜数。
这就叫可持续性发展。
“你素材来源是公司员工？”杨若谦愣了愣。
不是，员工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大家回忆起以前的黑心老板，肯定下意识的都要去抹黑，说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实形象啊！
更别说那些所谓的“道听途说”，所谓的“我记得”。
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岁月史书，十句话里面有半句能信就已经是奇迹了。
这个该死的富二代，从小就生活在金窝银窝里，毕业之后直接靠收租度日，真就把员工说的那些话当真了？
以为那些就是真实情况？
杨若谦此时终于明白了……为啥杜如林没能好好走自己制定好的计划。
罪魁祸首原来是你啊，邵一奇！
黄如石那次就是你，杜如林这次又是你！
这该死的富二代真是我成功……失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可毕竟是大学同学，又把主播数据做得漂漂亮亮，观众不少，打赏不少，杨若谦此时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露出一个笑容：“哈哈，做的不错。我很满意，以后再接再厉哈。”
不行，下一次出差的时候，必须找个人把他强行压住，不能让他自由发挥。
杨若谦心累的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对着直播的后台数据看了起来。
越看越心酸。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个月的收入又要在全公司垫底了。
虽然不会像上个月那样只拿2000，但7000块钱的收入，还是怎么看怎么凄惨。
阮敏儿即将开始组建战队，但是这东西和黄如石随便东拼西凑出来的舞团不一样……
队友、教练还有其他等等后勤员工的配套，都是需要时间的。
想依靠阮敏儿的战队赚钱，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才能见效。
“我是不是和直播这行犯冲啊？”经历了无数次成功，杨若谦终于开始怀疑起自己，“要不下次不招主播了，整个视频博主之类的？”
不是他不想混直播圈，实在是直播圈混不下去啊。
就在杨若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常芷晴推门走进来，语气带着些哄人的味道：“别生气啦，员工也是想为了公司好嘛，没有恶意的。”
杨若谦一时间被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生气？什么恶意？”
我生气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常芷晴叹气，把一瓶从娱乐室里拿出来的冷饮推过去：“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呀。你那不高兴都快写到眼睛里去了。”
那么明显吗？
不过和生气也没多少关系吧。
为啥这姑娘会觉得自己在生气呢。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杨若谦拿过饮料，喝了一口，有些好奇的问道。
常芷晴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这不是废话吗，你天天好吃好住，好福利高待遇，从来不压榨员工，结果他们拍这种剧本来抹黑公司抹黑你的形象，换谁谁不生气？”
原本还在懊恼的杨若谦被常芷晴这一番话说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抹黑公司形象，抹黑老板形象……
对啊！
自己总是太在意眼前的蝇头大利，居然忽略掉了这一层。
杜如林的直播虽然火了，提供不了系统奖金，可是意义重大——它可以把之前不小心在大众面前建立起来的公司形象给打下去！
可以让能人志士对自家公司望而却步……
可以降低岿光公会的品牌效应……
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何必拘泥于一点点奖金的得失。
反正这个主播火了，下个月还能再招。
招一个主播火一个，还能转变赛道，去招点视频博主什么的。
可这么一个抹黑公司形象的大好机会，自己差点就因为自己的思路不开拓而被浪费掉了！
“对，对，对！”完成思想转变的杨若谦立刻不懊恼了，他兴奋的抬起头，“对，你说的没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常芷晴看着杨若谦的表情瞬间变得开心起来，心里一阵古怪。
自己就说了两句话，杨若谦突然就不计较员工们有些“忘恩负义”的举动啦？
有那么管用不……
“你要心里膈应，我就去和他们说说，让杜如林换个直播内容。”常芷晴试探的问道，“别生气了，嗯？”
“不，千万不要停！”杨若谦猛然抬头，语气里全是兴奋，“不但不要停，还要加大内容力度，还要尽量让杜如林多暗示暗示这就是公司内的正常情况！”
抹黑公司形象，改变观众对岿光公会的刻板印象，赶跑已经开始逐渐结晶的高粘度粉丝，从今天开始！
常芷晴万万没想到自己哄人还哄出了个反效果：“啊？！boss你是被气疯了吗？”
还是说自家房东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被人骂？
“不，员工想播什么是他们的权利。”杨若谦立刻进入表演状态，“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去遏制员工的创造力，不是吗？如果员工们想做点什么，第一件事考虑的不是这么做好不好，而是这么做会不会得罪领导，那对我们整个公司的创造力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常芷晴听着，忍不住赞同的点头。
虽然被抹黑的是自己的房东，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这道口子一开，扼杀的不光是公司的创造性，久而久之，甚至会让整个公司开始逐渐蔓延起歪风邪气。
今天做点视频直播，要考虑会不会得罪领导。
那明天做点视频，是不是就可以考虑一下这么做能不能取悦领导了？
“我明白了，boss。”常芷晴点点头，见杨若谦确实从刚才不开心的状态走出来，才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大度的。”
杨若谦呵呵一笑：“那是当然！”
……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外。
员工们的气氛显得有些不太对。
“刚才杨总，情绪是不是有些不太对？”职场老油条宋立鑫第一个打破沉寂，“杨总虽然一直在笑，一直在鼓励我们，但是感觉他其实不是很开心？”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杨总的表现有任何不妥，但宋立鑫在酒桌上见过很多领导，察言观色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领。
他几乎可以很确定，杨总就是不太开心，只不过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强行在员工们面前装了一波开心。
同样对他人情绪较为敏锐的翁子琴也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杨总看到杜如林的首页之后，其实没有特别惊喜。”
就是不知道杨总是不惊，还是不喜……
目前看来，好像是后者？
“是数据没有达到杨总的期望吗？”新来的小运营有些不安的问道，“可是我觉得我们做的很好了的啊……”
刚来的员工，第一次卯足劲做出好成绩，结果没等到老板的赞扬，反而惹得老板不开心，任谁都会不安。
“不，杨总不是那样的人。”资历最老的高乃云立刻摇头，“肯定是有别的因素。”
“什么因素？”新人经纪人弱弱的问道。
“是创意不够吗？”
“不是吧，这么直播的在全网就我们一家。”
“那，是没按杨总的意思来播？”
高乃云再一次强调：“杨总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来分析一下就知道了。”最擅长分析的邵一奇又一次跳出来，“首先，我们确定一点，杨总是不是真的在看到杜如林的数据之后不开心，而不是他原本就心情就不大好？”
如果是本来心情就不好，那看到杜如林的数据之后心中波澜不惊，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是亲手栽培出好几个头部主播的，目前看来至少身价两千万的大老板，一个二十多万粉丝的主播，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值得庆祝的大好消息。
和杨若谦一起出差的阮敏儿否认道：“不对，出差回来前后，杨总都是很开心的。”
从山城那赢回来的奖杯现在还被放在公司的展厅里呢。
“那有没有可能，是杨总和常总吵架了，所以心情不好？”又有人问道。
文连姬立刻否认：“也不太对，我刚刚看到常总还是和平时那样和杨总一起上班，随便走进杨总的办公室，应该没在怄气。”
“会不会是早上吃坏了肚子，所以心情不好？”路过的厨师随口问了一句。
“听着就更加不靠谱啊……”
堂堂一家这么大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因为吃东西的事情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呢？
邵一奇顿时奇怪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为啥老板会不高兴呢？”
整个办公室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呢？
想了半天，所有人里面杜如林弱弱的举起手来，对各位领导问道：“我，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说吗？”。
“畅所欲言！”翁子琴点点头。
“我觉得，会不会是我的直播内容，让杨总不开心了？”杜如林问道。
“直播内容怎么了？”邵一奇一下没转过弯来。
直播内容不是挺欢乐，观众们挺喜欢的吗？
杜如林摇摇头，继续道：“诸位，你们不妨代入一下杨总……他给我们发那么关心我们的员工手册，开出远远高于业内标准的工资，聘请了好几个大厨来给我们做免费午餐，甚至直接买了个泳池，希望我们能对自己的身体好一些。”
“诸位，我们扪心自问，杨总对我们可好？公司氛围可好？但我们的直播内容，又是怎么编排他的？是怎么描述公司内部环境的？”
“简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领导，一个压榨员工的黑厂……换谁看了，也不会高兴吧？”
杜如林说完之后，整个办公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如此！
原来问题出在这个地方！
大家顿时醍醐灌顶。
他们只顾着直播内容，只顾着赚钱，只顾着想办法吸引观众，但是却忘了杨总的感受。
岿光公司是他的心血，那么多福利是他的心意……
可他们播了个什么？
把所有一切都想通了的员工们的内心顿时充满愧疚，恨不得立刻冲进总裁办公室，给杨总赔礼道歉。
“那，那杨总刚刚为什么不说啊……”
高乃云看了杜如林一眼，语气严肃道：“因为他不说，影响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心情。可如果他说了，影响的就是一个员工的仕途。”
是啊，一个被老板讨厌的员工，以后在公司的地位会有多尴尬？
杨总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为了一个员工的未来，他甚至愿意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杨总，他太温柔了，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