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常威的壮汉身材魁伟,豹头环眼、狮子鼻、大海口,一脸的横肉,长相凶恶之极,一般人见到肯定都会躲着走,更别说招惹了。

但马安却对他大声呵斥,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就连马上的朱瞻壑都暗自为他捏着一把汗。

却没想到常威被呵斥后,竟然连连后退,一张凶恶的脸上也满是尴尬。

“世子恕罪,刚才是常某唐突了!”

常威双手抱拳赔礼道歉,一张大脸涨的通红。

“这个……常兄不必多礼,想必你也听说我受伤的事,以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朱瞻壑摸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于是十分客气的道。

听到“常兄”这个称呼,常威竟然猛然抬头,两只大鼻孔忽闪着喘着粗气,看起来似乎十分激动。

“世子,这个常威是开平王的孙子,不过常家……嘿嘿!”

马安十分知机的向朱瞻壑介绍道,只是提到常家时,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屑。

常威听到马安的话,眼睛中闪过几分羞怒之色,但随即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开平王?”

朱瞻壑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有点耳熟,紧接着这才反应过来:我操,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常遇春吗?

小时候朱瞻壑听单田芳先生的大明英烈,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困龙山枪挑铁滑车的常遇春,另外他还有个儿子常茂,比常遇春还要厉害。

可惜后来朱瞻壑长大了,知道小说与历史有着巨大的差距,比如常茂虽有其人,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此朱瞻壑还失落过好一阵子。

“原来常兄是将门之后,今日在此巧遇,不如就由我做东,咱们喝上两杯如何?”

朱瞻壑甩鞍下马,十分亲热的上前邀请道,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常威的个头似乎比他爹朱高煦还要猛上几分。

其实朱瞻壑知道,常家只显赫了两代,常遇春的女儿是朱标的太子妃,也就是朱允炆的嫡母。

靖难时常家又站错了队,因此朱棣登基后,常家彻底的没落下来了,就连爵位都没了,所以马安这个奴才都敢呵斥常威。

但谁让常遇春是朱瞻壑的童年偶像,连带着他对常威也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朱瞻壑如此客气,常威一张丑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但随即又行礼道:“多谢世子的好意,不过我今日来是……是想请世子把我的东西还我。”

“还东西?我拿了你什么东西?”

朱瞻壑一愣,说着看向旁边的马安,但马安也同样不知道,因为他是朱瞻壑受伤后才调到他身边的。

“世子出城打猎受伤那天,我们在一起赏玩促织,我养的“大将军”被评为第一,世子就借过去赏玩,结果后来……”

常威说到最后一脸的不好意思,但“大将军”是他的心爱之物,实在无法割舍,这段时间他经常来王府附近转悠,终于让他见到朱瞻壑了。

“促织?没想到常兄你还有这种爱好。”

朱瞻壑感觉有点好笑,看常威这长相体型,说他喜欢杀人剥人皮,都比斗蛐蛐更加可信。

“这个……嘿嘿~”

常威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实话,这还是朱瞻壑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和他说话。

“马安,我受伤时身上可有促织?”

朱瞻壑当即向马安问道。

“世子您受伤后,府里乱成一团,事后我亲自清点过您的随身物品,并没有发现促织。”

马安立刻回答道。

“怎么会没有呢,那天世子从我这里借走,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

常威顿时急了,大将军不仅仅是他的心爱之物,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常兄不必着急,不就是促织吗,我让人买上一只,赔给你就是了!”朱瞻壑浑不在意的道,想他堂堂汉王世子,总不至于连一只蛐蛐都赔不起吧?

“世子有所不知,现在秋兴大赛在即,上好的促织有价无市,而我的大将军是最上品的寿星头,更是万金难求,可是现在……”

“等等,什么叫秋兴大赛?”

朱瞻壑打断对方不解的问道。

“世子,秋兴就是斗促织,因为只在秋天进行,才因此得名,至于秋兴大赛,则是京城的王孙公子们凑在一起,拿自己搜集来的促织比斗,每赢一场都有不小的彩头。”

马安低声向朱瞻壑解释道。

斗促织始于唐,盛于宋,而在明朝同样十分流行,比如朱瞻壑的那位堂兄朱瞻基,在做了皇帝后,更是下旨在全国搜集促织送入宫中,因此还被人冠之以“促织天子”的称号。

后世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一篇故事叫促织,写的那位皇帝就是朱瞻基。

“那我之前有没有准备促织?”

朱瞻壑想了想再次问题,如果有的话就赔给对方是了。

“世子要是有,就不会抢……呸!是‘要’他的促织了!”

马安差点说漏嘴,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下朱瞻壑终于明白过来了,刚才常威说是借给自己,估计是顾忌自己的面子,以之前朱瞻壑的性格,强抢这种事简直再平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朱瞻壑抬头打量了一下常威,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魁梧汉子,这时却佝偻着身子,凶恶的脸上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着都有点心酸。

另外朱瞻壑还发现,常威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不错,但领子和袖口已经洗的发白,腰间倒是悬着一块古玉,细看却缺了一角。

从这些也能看出,在常家没落之后,常威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常兄,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手里没有促织可以赔给你……”

“世子你……”

常威闻言急的满头大汗,想发火又不敢,一张脸憋的通红。

“你先别急,你的促织我肯定不会赖账!”

朱瞻壑说着将常威拉到路边,这才再次问道。

“现在离秋兴大赛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

常威得到朱瞻壑的保证也总算冷静了几分。

“时间足够了!”

朱瞻壑轻松一笑,接着又问道。

“我听说促织的产地不同,质量也不尽相同,是不是这样?”

“的确是这样,从地域上划分的话,促织可以分为北虫和南虫,其中北虫体型小一些,却凶猛好斗,南虫体型健美,但在斗性上却差一些。”

常威点头道。

“那就是了,我刚巧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盛产的促织兼具北虫与南虫的优点,出产的都是一顶一的好虫,到时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朱瞻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续道。

“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今日我还有其它事情,这样吧,明日你来我府上,到时咱们再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