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打扰的,”夏宝珠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放心住就是了。”

站在门口的唐离只一眼就看出了十七的来历,附在唐青菀耳畔道:“獬豸楼还真来人了,这事怕是复杂了。”

“我这就给影阁那边写个汇报过去,”唐青菀同意了唐离的说法,“你盯着这个小刺客。”

“嗯。”唐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另一边的夏宝珠还在同十七寒暄,在得知十七可能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时候,顺口就邀请道:“我二妹妹过两天及笄礼,你也来参加呀。”

十七笑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得辛苦掌柜的姐姐给我安排个没人的角落了。”

“这倒奇了,哪有吃饭坐角落的?”夏宝珠做好登记后便带着十七往楼上走去。

十七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相貌丑陋,怕同桌吃饭会吓到别人。”

夏宝珠笑了起来,十七的容貌她是见过的,不说绝美,但绝对算得上清秀,和吓人这个词完全就不搭边。

“你若是丑陋,这天底下难看的人就不知该有多少了,”夏宝珠说着顺手推开了一扇空房间的门,“你就住这件房间好了,上下楼方便,也不吵。”

听见夏宝珠的话,十七顿了片刻,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掌柜的姐姐,我真的没骗你。”

夏宝珠回过头,只见十七原本清秀的脸上多了一道骇人的伤疤。那是一条从他左嘴角开始,一直向上直到左耳根处的疤痕。看起来就像是他脸上多了半个永不消逝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夏宝珠睁大了双眼,她看着那条丑陋的像一条蜈蚣的伤疤蜿蜒在十七的脸上,只觉得难以置信。

十七不慌不忙地再次给自己绑回面具,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开朗:“一点小伤,就是难看了些而已。”

“是因为某次任务失败了吧?”唐离不知什么时候上的楼,他悄无声息地就这么出现在了十七的身后。

唐离靠在十七房间对门的墙壁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这是被拷问过的痕迹,是不是任务失败被抓了,所以才留了这么一条难看的东西在脸上?”

“你是谁?”十七比之以前成熟了许多,他不急不气也不恼,只悄悄攥了枚迷魂钉在手里。

“唐门影阁,唐离,”唐离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身份,“獬豸楼的小刺客,收起迷魂钉吧。我对你没恶意。还有,这里不能动手,是规矩。”

这时唐青柳也拿了些吃食上来给十七,他一眼就看出了十七和唐离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

唐青柳很是无语地白了一眼唐离:“这位兄弟,你能不能别老挑衅别人,我们这儿不让打架的。”

“手里拿武器的人是他,你看我做什么?”唐离两手一摊,以示自己说的是真的。

“……因为你爱挑事,”唐青柳皮笑肉不笑地放好了餐盘后说道,“这都是青菀师姐告诉我的。”

“你和青菀关系很好?”

“毕竟我是她师弟,当然关系不错了。”唐青柳从十七赔了个礼后,自然就站到了夏宝珠身旁。

“呵,你倒是比那个唐蓝墨看起来好一些,”唐离傲气地一转身,“不过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是明堂的小软蛋。”

“嘿!这人怎么说话呢!”唐青柳真的想骂人了,“知不知道我们明堂每年能赚多少?没有我们帮忙联系各方,你们影阁都没办法接外面任务好不好!你给我回来!”

“青柳,算了,”夏宝珠拽住了唐青柳的衣袖,然后向十七交代了几句,“我们就在楼下,有事去后院找我们。”

十七就这么住了下来。

外面的事夏宝珠担心归担心,但她现在的重心是放在夏承愉的及笄礼这件事上的。所以她很快就在繁忙之中将焦虑暂时放了起来。

等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也终于是到了夏承愉及笄礼的当天。

出于十七的要求,夏宝珠特地将他安排在了二楼的一张靠近栏杆的小桌边,还摆了一扇屏风。那里既能看清下面的场景,也能独自一个人坐着吃饭。

沈碧英是收到邀请的人中最后一个到的,她几乎是掐着饭点进的客栈大门。

刚一进门她就捧起桌上的水碗大口喝了起来:“哎呀我的天呐,好歹是赶上了……”

夏宝珠赶紧迎了上去:“碧英姐,你慢点喝,别呛着。”

“不忙不忙,”沈碧英说着话就将肩上的包袱解了下来,“可重死我了!”

夏宝珠伸手去接,结果手里一沉,想抱了一大块石头似的:“碧英姐,这都是什么啊?”

“砚台。”

“啊?”

“还有两大块墨,”沈碧英放下水碗擦了把嘴角,“我本来是想送文房四宝的,但是纸不好带,毛笔我没买着,最好的那家店得提前大半年预定。所以我就买了十方砚台和两块墨。”

“多少?”夏宝珠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手中包袱的重量足以证明沈碧英说的是真话。

发现夏宝珠有些抱不动包袱了的唐青柳,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过来帮忙接过包袱,随后也发出了“这什么啊?怎么这么重?”的声音。

“十块砚台两块墨。”夏宝珠替沈碧英先开了口。

“……承愉要开字画店了?”

“少贫嘴,”夏宝珠笑着敲了一下唐青柳的头,“碧英姐你先坐,我去看看承愉换好衣服了没。”

说着她就往后院走去,夏承乐和夏文宁两个小的最开心了,一人手里一个小风车在后院疯跑。

“承愉换好衣服了吗?”夏宝珠问道。

“大哥还有蓝墨哥哥在给她梳发髻呢,”夏承乐回答,“二姐今天可好看了,跟仙女下凡似的。”

“你们二姐哪天不是仙女下凡?”夏宝珠笑着就往房间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夏承愉坐在镜子前,头发已经梳好了。唐蓝墨端着一盆子的花站在旁边,而夏文安则一朵朵拿起来在夏承愉头上比画。

“大哥,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发型已经够好了,就不用簪花了吧?”夏承愉无奈地看了一眼夏宝珠,以示自己的被动。

“不行,怎么样都得簪一朵的,”说话的却是唐蓝墨,“这象征你以后前程似锦,不簪一朵花神就不保佑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习俗?”夏承愉哑然失笑。

“我师祖娘、师娘和师姐她们都是这么说的,”唐蓝墨一手端盆,一手指着里面的一朵朵花说道,“据说每朵花的颜色保佑和祈求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什么颜色都采了一朵回来的。”

不等夏承愉说话,夏文安终于选好了一串细密的白色小花:“就这个吧,虽然不知花名是什么,但是颜色很衬你今天的衣服。”

说着他就将那串小花簪在了夏承愉的紫色发簪边,宛若一团细雪,将那紫色的梅花簇拥在了一起。

终于打扮好了的夏承愉这才放松了下来:“辛苦大哥啦,大哥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呢。”

“少贫,”夏文安满心安慰,他和夏宝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自豪,“一会儿敬酒什么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大哥,我绝不会给你和大姐丢脸的。”夏承愉不等自己大哥说完,站起来拉着等在门口的夏宝珠蹦蹦跳跳就往前厅去了。

一旁端着盆子的唐蓝墨才刚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洗个手也去前面吃饭了。

这时夏文安忽然开口道:“蓝墨,你也选一朵花吧。”

“啊?我?”唐蓝墨一愣,“我又不用簪花……”

“我是让你给唐青菀选一朵,”夏文安笑道,“送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朵花不好吗?”

唐蓝墨怔住了:“夏大哥你……你怎么知道……”

“那会儿我们在柴房发现受伤的唐青菀姑娘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夏文安笑道,“你采了这么多花回来,不如也给喜欢的人送一些呀。”

夏文安的话戳中了唐蓝墨的小心思,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青菀师叔要是不接受怎么办?”

“那你也试过了不是吗?”夏文安缓缓说道,“不要给自己留后悔的退路呀。”

说完夏文安便离开了房间,只留唐蓝墨一人望着那盆鲜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