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夏宝珠的叮嘱,尸体送走后的第二个时辰,黄仵作的消息便传过来了:“身上未见任何伤口,系窒息身亡。”
“窒息?”唐青柳难以置信,“我只听说过有人肺腑有病的情况下,运动过后可能会出现喘不上气的情况然后窒息死亡的。徐乐师可是吹箫的,完全看不出有肺腑方面的问题呀!”
说完他求证似的看向和徐天惠更熟悉的陈萧乐四人。
“确实如此,天惠很健康的。”陈萧乐确定了唐青柳的说法。
夏宝珠皱眉问道:“任何伤口都没有?”
“没有,”谢捕头说,“黄老检查了每一寸皮肤,一点皮外伤也没有。包括你说的蚊虫叮咬过的痕迹也是全无。”
听到谢捕头的话,阿玉赶忙从嫣如解释:“你看!我就说不是我吧!”
这时谢捕头说道:“就算如此,这位叫阿玉的少侠,你目前也是第一嫌疑人,毕竟死者生前接触过的人就只有你。”
“我、我真没有!”阿玉显然是急了,他很是想快些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直接拿出了虫笛道,“你们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我身上所有的虫子都叫出来!保证都没有毒!”
“哎哎!这位后生你冷静!”坐的位置离他最近的唐绿雁赶忙伸手握住了他的笛子,“你敢这么做已经证明了你确实无辜,只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些别的证据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阿玉才冷静了一点。
“不是蛇虫鼠蚁咬的,那他突然窒息会不会就是他突发急病?”唐蓝墨问道。
“不知道,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突发急病,老黄说可能需要剖尸,”谢捕头的目光转向徐天惠的师父吴老,“敢问各位,这徐天惠可有亲属家眷?”
吴老一动不动,还是陈萧乐替他回答了谢捕头的问话:“天惠兄是济世堂的孤儿。当初是因为天赋奇佳所以被吴博看中,才收为徒弟了。”
“既然如此,剖尸一事便不必通知家属了。”
夏宝珠看着正摩挲着徐天惠长箫的吴老,这个老乐师在失去自己的徒弟后第一时间捡起来徐天惠扔在地上的箫,一直到现在他也未出一言。
夏宝珠有些奇怪:“吴老,您还好吗?”
“不算好,我当儿子养大的唯一一个徒弟就这么没了,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吴老低着头,勉强回答道。
他语气里满是惋惜,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其他表情。
见他这样的表现,夏宝珠不禁起了疑心。
这时唐绿雁忽然想到了什么:“呀,突然窒息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是中毒。”
唐青柳将头转向自己的师父,他十分困惑:“师父,您在说什么呢?书上并未记载过有能叫人窒息的毒药啊?”
“唉,青柳啊,你哪儿都好,就是太容易迷信经典了,”唐绿雁说,“书上记载的毒物未必齐全。我年轻的时候可是遇到过一次类似的事,有个人误食了河里的一条鱼,然后中毒死亡,原因也是窒息。”
夏宝珠当即反应过来:“河豚!”
“徒弟媳妇儿你还知道河豚?”唐绿雁对夏宝珠的反应感到十分惊喜。
“我听我外公说起过,”夏宝珠说道,“我外公是江城人士,那里水产丰富,他了解不少。小时候他就跟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人自己的妻儿刚出世,他的兄弟的妻子就剩下了一个小孩,这人便对这件事怀恨在心。
“于是他故意抓了河豚做成菜,在兄弟孩子的满月宴上送给了自己兄弟,当天晚上他的兄弟就上吐下泻,然后躺在**窒息死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兄弟是突发急病死的,直到后面有人认出了那盘鱼是河豚,这才找出了他兄弟的真正死因。”
说到这里夏宝珠倒吸一口冷气:“可我们今天的宴会上,没有做鱼啊。”
“确实如此,我爹不爱吃鱼,我娘虽是江南人士,可也是不喜欢鱼的人,”沈碧英补充道,“所以我特意说了不要做鱼这件事。”
忽然,唐青柳的余光瞥见吴老僵硬了一下,他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推论,于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吴老的手腕。
“您老一直在擦拭徐天惠的长箫,是不是知道那河豚毒下在了长箫上!”
唐青柳的质问叫众人的眼神纷纷投了过来。
只见这位老人不慌不忙,他理了理衣襟,说道:“是又如何?我现在便承认,就是我做的,我看不惯他浪费自己天赋,气急之下便下毒害了他。我这么说了,这位捕头抓了我便是。”
没想到这位老人就这么承认了,夏宝珠惊讶的同时,也提出了问题:“可是,您老哪儿来的河豚呢?”
此时吴老却不说话了。
“老头,河豚毒可不好搞到手啊,”唐绿雁缓缓看向吴老,“您老是不是还隐瞒了些什么?”
可吴老却一心求死的状态,他只对谢捕头说道:“请把我抓起来吧。”
与此同时,嫣如竟然也站了起来,她面露纠结神色:“吴老……”
“都别说了,我认罪。”
陈老见自己的老搭档这般,瞬间老泪纵横:“你!糊涂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谢捕头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虽然还有一点,但嫌疑人已经承认了,于情于理都该过堂审问一番才行。于是他赶紧拷起吴老带回了衙门。
夏宝珠也觉得奇怪,杀人是需要动机的,她完全看不出吴老的动机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认罪得如此干脆。
疑团环绕在每个人心头,唯独阿玉是最开心的。他还在同嫣如解释:“嫣如,这下你信我了吧?”
嫣如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一直靠窗坐的唐蓝墨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凉飕飕的,他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个窗户上的破洞,赶紧挪了下凳子。
“小师叔,明天请个木匠来把这扇窗给修了吧?你瞧这儿,都被虫蛀空了。”
唐青柳走了过去:“怪不得昨天那个贼弄我们窗子的时候一点大动静没有,这木头都成粉了。”
听到这话的夏宝珠也走了过去,她看见窗框木头里的洞,里面被虫蛀出来的空隙大得都能塞进去两根手指了。
“绿雁,你还记不记得,河豚毒还有一个作用?”也觉得有疑点的唐衔叶说道,“会叫人身体麻痹,可是我看那个乐师吹箫的时候挺正常的啊。”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中毒不像是碰到箫管的时候,更像是出门后。”唐衔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再次落在了阿玉身上。
阿玉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又着急了:“真不是我!我不用河豚的!”
“不用河豚?”夏宝珠觉得他这话说得怪:“什么意思?”
“赶尸,我不是用河豚赶尸的,”阿玉赶紧解释,“你们也知道了,我还是个兼职的赶尸人……就是有些病重之人临死前会想要回乡,母亲就会用河豚毒来麻痹他们的痛感,临死前让他们尽量多赶路,好快些送还回乡。
“但是我还没学会这个技能,只会用虫来操控死尸……我、我真没有!”
阿玉真的要急哭了,他才刚洗脱怀疑,怎么嫌疑又找上门来了呢?
“那你有随身携带河豚毒吗?”夏宝珠问。
“没有,我都不会用,带那个做什么?”阿玉抬起双臂,“你们可以搜我身的!我发誓没带!”
夏宝珠伸手摸了摸窗框被虫蛀的地方,有一处格外光滑,她便伸手摸了下,结果却摸出了一条蜈蚣的尸体。
“好小子!先不说你有没有杀人,你砸我们家窗子作甚?”唐蓝墨一眼就认出那是阿玉的蜈蚣,见状他瞪了阿玉一眼。
“……我没有啊!”
听到唐蓝墨的话,阿玉只觉得自己很倒霉,怎么他都准备离开了,这些怪事一个接一个地找上了他呢?
“蜈蚣好像不会钻木头吧?”夏宝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估计是个有心人塞进去的……为的是栽赃阿玉。”
“栽赃我?”
“是,只不过这个凶手没想到的是,吴老愿意为了真凶顶罪,”夏宝珠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分析,“我在看到这个洞的时候就奇怪,若是想闯进来,这个洞离窗栓未免也太远了。但若是为了栽赃,那就说得过去了。”
“这人是谁啊?跟我有仇吗?”阿玉格外郁闷。
“不知道,”夏宝珠两手一摊,“线索还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