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而然地、云淡风轻地将殷戮挤开,站在了云惊凰身旁。

原本挨得云惊凰很近的殷戮,硬生生被他隔开了。

他还似没有发现般,公事公办地看向云惊凰手中的图纸:

“要装潢铺子,西洲人好斗,应当扩大商铺面积,增加对物事之防护。”

说话间,他还拿过云惊凰手中的笔,就那么从后近乎环绕着云惊凰,执笔往纸张上落下。

云惊凰鼻息间尽是帝懿那威严清冽之气息,半个后背似乎也摩擦到了他的胸膛。

就像是……被他环抱住一般。

她心跳不受自控地漏掉了半拍,有种莫名的感觉。

可侧目间,帝懿那张侧脸还是那般尊贵绝伦,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在谈公事,执笔画得也是公事图纸。

云惊凰只能逼迫自己收心,也公事公办地问:

“战帝对商铺之事也有研究?”

帝懿在她耳边轻嗯一声,嗓音低沉:

“兵之战力,不仅仅是军力,更有国力、民力、财力、庙堂运筹之力。”

他为战帝,要让玄甲军所向披靡,自然会各方面并驾齐驱。

帝懿拿过她手中的图纸,朝着旁边的桌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惊凰看他沉和的面容一眼,迈步走过去坐下。

帝懿便自然而然坐在云惊凰旁边。

而那张长桌是靠墙的。

云惊凰坐在里面,他坐在了外面,便是直接隔绝殷戮靠近她的可能。

帝懿开始认真为云惊凰讲解商铺之配置。

有了胭脂铺还不够,相应的首饰、玉石、锦衣等,得相得益彰。

他考虑的比云惊凰更为全面。

殷戮站在一旁,绝美不羁的面容间,隐隐有杀意浮动。

但他又将那抹杀意藏了起来,走到他们的对面坐下。

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们,任由他们探讨。

那两抹身影,看起来倒是般配。

可惜……

殷戮眸底、掠过一抹惋惜,更多的是捉摸不透的深邃。

云惊凰本来和帝懿聊事情,可感觉到一抹目光,她抬头看去,就撞上殷戮那双深邃莫测的眸子。

她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一抹……

但当她想仔细揣测时,却又见殷戮只是眼尾含笑地凝视着她。

他那不染而朱的薄唇也轻启:

“你们继续,本帝坐在这儿,长长学识。”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透过雕花窗,在他身上撒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美得耀眼,又美得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帝懿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女子。

明明就坐在他身旁,却在看别的男人,盯着别的男人看那般久?

“认真些。”

他嗓音带了两分严厉,开始讲别的注意事项。

云惊凰收神,想认真听帝懿讲那些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殷戮是个不受掌控之人,但今日的他似乎安份得可怕。

这种安宁,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明明他就好好坐在那儿,可云惊凰却感觉、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着的野兽,随时会腾空而出,将猎物撕咬得鲜血淋漓。

以至于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随时注意殷戮的动静,以防有任何疏漏之处。

云惊凰也只以为帝懿是在公事公办给她讲课,毕竟他那张脸总是威严冷漠的,看不到什么人类情感的。

毕竟这么久以来,谈起公事他也总是不希望她插手、永远将公事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帝懿那张脸越来越沉黑,似是笼罩着一团阴云……

终于到了天黑。

两人将云惊凰送到武仪殿门口。

帝懿对殷戮道:“殷帝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站在云惊凰身旁,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殷戮目光落在帝懿身上,微微眯眸挑眉:

“你打算今夜睡这儿?”

“怎么?有何不可?”

帝懿尾音也微微上扬,带起两分威压。

殷戮没看她,目光只落在云惊凰身上:

“凤仪王,若在天下一统之前,你便与他同寝缠绵。

届时将执政大权交给你,不就等同于交给你们夫妻?

西洲之人,如何会认?”

云惊凰皱了皱眉,“公是公,私是私,殷帝也应该明白,我被你带来之前,就是帝懿即将大婚的妻子。

但我还是选择了留在西洲,变法西洲。

不论我是什么身份,这一点不会改变。”

“即便本帝信你,可西洲之人,会信?”

殷戮好看的长凤目直直凝视着她,带着一种穿透人心之力。

云惊凰看着殷戮那双眼睛,也知道事有不妥。

现在全靠殷戮的武力压制,众人并不是真正臣服于她。

若她现在就与帝懿睡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个依附男人的女人,或者说是个柔弱的女子。

甚至西洲之人也会更将她视为东秦帝懿的女子。

再想想……

帝懿昨夜陪着她入睡,也并没有做什么,天还没亮他就走了。

之前在南沧,更是与她分开,彻夜在书房办公。

帝懿并不在意那么点能恩爱相拥而眠的时间。

云惊凰敛眸,看向帝懿道:

“殷帝说的也有两分道理,阿懿,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帝懿本就沉重的面容,在这一刻更似暗沉了两分。

他长眸扫向殷戮,卷杂着不悦与威压,反问:

“殷帝与凤仪王住得这般近,东秦将士又如何臣服?”

仔细看看,两人的院子就几百米,院墙其实几乎挨在一起。

帝懿目光扫向另一边的殿宇,径直下了决断。

“今日起,孤住承天殿。”

他转而看向云惊凰,嗓音稍稍柔和:

“云儿,孤就在你隔壁,有事随时来寻。”

说完后,深深看了殷戮一眼,迈步朝着武仪殿另一旁的承天殿走去。

那承天殿,是昔日殷戮的父亲所住的宫殿。

院墙也是紧挨着武仪殿。

云惊凰看着帝懿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感觉阿懿身上好像有股隐隐的火药味?

但仔细想想,他说得也对,她和殷戮走得太近了,东秦将士们也不会答应。

毕竟曾经帝懿连褚江陵、帝台隐、容稷都没有吃醋,还让他们留下来陪她。

如今,他又怎么会因为殷戮这种一看就没有人情味、眼中只有打打杀杀的人吃醋呢?

说到底,阿懿是为了平衡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