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来。
在与王妃对视的瞬间,我见到她精彩绝伦的表情。
她十分不耐,想要发作而不得。
虽然赵赟只是三品,身份比北陵王低了许多,但他此刻,仗的是赵家的势。
北陵王刚受过皇上训斥不久,王妃不敢开罪赵赟这位行事别具一格的爷,放下身段,走至我轿前。
“赵小姐,别来无恙。”
她等着我下轿,像以前一样低声下气。
我学着赵赟的样子道:“王妃杵在这里,是不欢迎赵府的轿子吗?”
她假笑:“哪里。不过是见赵小姐的轿子太大,无法进入,才好心来请赵小姐,却被赵小姐曲解了意思。”
我睨了一眼地面,淡淡道:“地上脏。本小姐的鞋很贵。”
她的银牙咬了又咬,转头对身后的下人道:“去拿红毯,一路铺进去。”
我伸出手,等着她来扶。
她一动不动,低声道:“江年年,你别得寸进尺!”
我正视她的眼睛:“今日王妃所言一字一句,晚辈都会回去告诉爹爹。爹爹最是疼我,不知会怎么替我讨回公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会与王妃这样的女流之辈计较,但北陵王那边……”
我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江年年,你威胁我?”她被戳中软肋,语气不善。
我笑意盈盈地回答:“是又如何?”
她终于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心有挚爱,便不能随心所欲。
她扶着我的手,客客气气地迎我下轿。却在转眸的一瞬间,见到了正在下马的成瑜。
她惊喜地叫:“瑜儿。”
成瑜没有理她,撇开了脸去。
我催促道:“王妃,本小姐的腿实在酸得紧。”
她不情不愿地将我扶到前厅。
开场的架势已经做足,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王妃,洛英英在何处?”
她与我装疯卖傻:“洛英英是谁?”
“你最好将她交出来,否则赵家不会善罢甘休。”
她继续否认:“我听不懂赵小姐在说什么。”
我冷冷一笑:“我来这里,本就没奢望王妃能够当面承认。只不过是来做个提醒,好叫王妃不要做出追悔莫及之事。最好在我离府以后,王妃就命人将洛姐姐放了。当然王妃也可以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只是这后果嘛,不知王妃能否替王爷承担?”
小厮端上了茶来,我一口未喝。
王妃求助地看向成瑜,成瑜只道:“娘不要一错再错。”
北陵王府阴云笼罩,王妃僵住了身子。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成瑜,艰难道:“瑜儿,你怎么这样和娘说话?”
成瑜冰冷地看着她:“自娘处心积虑害死我的第一个孩子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娘如果还要我这个儿子,就请及时收手。不然,娘就等着失去我吧。”
赵赟鼓起了掌来:“今天这出戏,真是十分精彩。我们的态度想必王妃已经看到了,相信王妃会作出智者的选择。两家即将结为姻亲,此事若能圆满解决,我赵家可以既往不咎,若不能……”
他瞥了眼成瑜:“听说倭人狡诈,嗜杀成性,正好沿海倭人蠢蠢欲动,朝廷需要一个出海抗倭的领袖。这人需能征善战,不畏生死,依我看,成瑜就是最好的人选。”
成瑜点头:“为国尽忠,乐意之至。”
王妃着急了:“瑜儿,你疯了?”
成瑜留下了四个字:“但看娘亲所为。”
没有人愿意再搭理陆月华,踏上红毯原路出府。
我有些忐忑:“王妃真的会放了洛姐姐吗?”
赵赟道:“她的两个死穴,丈夫与儿子都被拿捏了,很难不会退让。”
我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只寄希望于她。还是得仔细搜寻,尽早找到洛姐姐才行。她毕竟是个女子,我怕……”
破庙里的回忆还历历在目,我好担心洛姐姐会出事。陆月华丧尽天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成瑜安慰我道:“赵赟已经派了不少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蛛丝马迹。你还怀着身孕,不要忧思过重了。”
我无奈地回到轿子,愈发变得忧心。
北陵王府。
陆月华摔了一地的花瓶、茶盏,骇得下人们不敢靠近。
李嬷嬷跟了陆月华十几年,对她了解甚深:“王妃,是在不甘吗?”
陆月华怒气冲冲道:“什么首辅?不过是一只乌龟。那小贱人一看便是薛庭缚生的,赵睿也肯认为女儿?薛庭缚有什么好,让这么多男人为她失了心魄。王爷为了她魂不守舍,赵睿也甘心养着来路不明的女儿。现在江年年出息了,有了赵睿做靠山,今日来北陵王府,真是好大的排面!还有瑜儿,被这女人迷得团团转,连百善孝为先这句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说完,王妃又砸了手边的一个香炉。
李嬷嬷弯腰将香炉捡起,摆好:“接下来王妃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将那贱人的好友放了呗。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看着瑜儿,去对战那些凶狠毒辣的倭人。以前他上战场我就竭力反对,却怎么也拗不过,现在好不容易他重回京城,任个闲职总比置身危险要好。”
李嬷嬷看着一地碎片,大着胆子道:“可这样,王妃心中不平。且往后,会被江年年一直压制下去。奴婢以为,忍耐不是长久之计。”
陆月华听出了李嬷嬷的言外之意,惊喜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李嬷嬷颔首:“奴婢还是那句话,郡主已长成,随时可以出嫁。若她能嫁给一位将来能荣登帝位的皇子,赵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月华如醍醐灌顶,嘴边含了一抹笑意:“李嬷嬷,还是你最为贴心。”
随后招来几名小厮:“郡主玩心太大,还未归府吗?”
“是。”
“速去将她找回,就说府中有要事。”
小厮们立即去办。
陆月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洛英英,她是不打算放过了。
她对着一个心腹耳语几句,心腹几个起落便出了府。
陆月华握紧了拳头:“江年年,我要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她要江年年为今日的上门挑衅付出代价!
京城的一条街道上,人流如织。
这里是繁华之地,商铺一间挨着一间。
成琰琰带着丫鬟翡翠,四处闲逛。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一条小巷冲出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女子衣衫不整,有几处已被撕破,望着身后,一脸惊恐:“救命!姑娘救我!”
成琰琰蹲下身问她:“谁在追你?”
话刚说完,巷子尽头冲过来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其中一个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女子的身上。
“接客接到一半,就想跑?我告诉你,进了万紫楼的姑娘,没有一个逃得出去。”说着,又想抽第二鞭。
成琰琰大声呵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是想闹出人命吗?”
大汉猥琐一笑:“这姑娘是我们妈妈真金白银买来的,人家的家人画了押,有卖身契。就算打死,也不犯王法。再说,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我们怎么舍得打死呢?当然要抓回去,继续为楼里挣银子。”
一边说,一边对剩余几个男子使眼色。
女子爬着瑟缩到成琰琰身后:“我不回去,我宁愿死。”
成琰琰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我把她买下来。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为首的大汉捏了捏拳头,威胁道:“妈妈说了,这个女子,不卖!她要死,也在死在万紫楼。你若再多管闲事,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