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我、洛姐姐、医婆三人。

我心乱如麻,等着最后的“判决”。

医婆“窸窸窣窣”地检查了半天,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我的冷汗顿时下来了,问:“如何?”

医婆脸上露出了喜色:“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说罢,她擦拭着额上的汗。

我这才发现,她比我更紧张。

大概是怕结果不好,被我灭口。

我有些将信将疑:“当真?”

医婆头如捣蒜:“姑娘若不信,可请四五个医婆一同检验,老身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姑娘也可按照书上的法子,自己检查。”

我只打开看了一眼,就羞得挪开了眼。

医婆解释:“这是医书,姑娘无须介怀。”说着便把书卷起来,塞进了我的袖子,而后走到洛姐姐身边,替她的伤口上药。

上完药以后,医婆又开了方子。

“姑娘受了大惊,晚上或会被梦魇着,这些药是压惊的,每日煎一副药喝下有利安睡。”

我谢过她,亲自送她出去。然后吩咐人去烧热水,抬到卧房的隔壁。

成琰琰显然是从成瑜那知道了我与洛姐姐的关系,焦急地问:“怎么样?”

我长舒一口气道:“幸亏洛姐姐智勇双全,及时逃了出来。说来,还要谢你。琰琰,你真是我的福星。”

她豪爽道:“嫂子哪里的话,嫂子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等洛姐姐醒来,我要与她交朋友。”

然而,郡主并未等到与洛姐姐交朋友的那一刻。

门房匆匆来报,说王妃犯了旧疾,晕倒在房中,王府下人特来请世子与郡主回去。

摆明了是装的。

成瑜不屑一顾。

郡主却担心得紧:“坏了,莫不是我不服管教,将母亲气出了病来。”

我与成瑜交换了个眼色,一致以为郡主天生烂漫,未曾经历人心险恶,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她是我们身边最开心最乐观的一个人,这份纯真难能可贵,所以不忍破坏。

所以在她将征求的目光望向我和成瑜时,我们齐齐点头道:“你若担心,就回去吧。”

“大哥不陪我一起回去吗?”

成瑜意味深长道:“我想母亲现在并不想看到我。”

郡主悄悄地瞥了我一眼,什么都明白了。她安慰道:“哥,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娘一定会爱屋及乌,喜欢上嫂子的。”

看着郡主离去的背影时,我生出一丝羡慕。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叫我懊悔不已。

如果命运可以重来,我一定拦住她,或者,叫成瑜陪她一起回去。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有的人为了自己见不得人的目的,亲手将儿女送上一条不归路。

郡主回到府中,直奔母亲院中。

榻上空空,四周也不见母亲人影。唯有几个丫鬟,在打扫院子。

成琰琰逮着一个丫鬟,疑惑地问:“我娘呢?”

丫鬟道:“王妃好像进宫去了。”

另一个丫鬟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她的手肘,像是在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成琰琰更加奇怪了:“不是说病了吗,怎么又进宫去了?”

这回两个丫鬟口径一致:“奴婢也不知道。”

成琰琰只好等。

她想自己的确是贪玩了些,难免叫母亲担心,为了将功折罪,她跑去了厨房。

主厨陈贵一见到她,就诚惶诚恐地劝说:“郡主,这里油污重,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

成琰琰诚恳道:“陈伯,你就让我进去吧。娘亲身子不适,我想学两道菜哄她高兴。”

陈贵禁不起她的请求,只好答应。

成琰琰第一次下厨,做饼做得满头是汗,切菜的时候,还把手指切出了血。

陈贵十分心疼。

成琰琰却满不在乎:“陈伯,就这么一点伤,也值得你说道半天吗?你再唠叨下去,我的伤口都要愈合了。”

陈贵哭笑不得,却也被郡主的落落大方感染。这一顿点心做得虽然很不容易,但最终成果还是有模有样的。

成琰琰叫人把糕点送进了母亲房中,静静地坐等。

皇宫外,陆月华坐上马车,一脸怒气。

李嬷嬷默默地捏着王妃的腿,脸色亦不好看。

马车向府中行驶。

陆月华声音低而尖锐,显然是压抑着:“她沈依依是什么东西,坐上凤位便不认旧人了?当年若非我帮忙,皇后之位轮得到她?”

李嬷嬷小声地劝:“王妃,小心隔墙有耳。”

陆月华越来越烦躁:“旁人怕她,我可不怕。旭皇子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另外两个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大皇子遇刺,嫌疑最大的就是二皇子。聪明的,早就该与北陵王府联手了,将来竞争太子,也可多一分胜算。”

陆月华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后会一口回绝。虽然借口十分好听,可她就是知道,皇后看不上她家琰琰。

李嬷嬷尽职地出着主意:“王妃,您说,会不会是赵大小姐来府中扬威一事落到了皇后耳中,使得皇后以为,北陵王府外强中干?”

陆月华被一语惊醒。

皇后是嫌北陵王府中落,对二皇子大业无用。然而李嬷嬷的话提醒了她,江年年已今非昔比。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江年年是她的儿媳,并且会一直阻挠下去,但如果利用下赵大小姐的身份,倒也并无不可。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得的微笑,对着帘外道:“调头,去二皇子常去的那家酒楼。”

老的啃不动,那就攻少的。

自上回李嬷嬷在小院中提过一嘴后,陆月华就开始注意起二皇子的喜好。

她发现,二皇子喜欢吃尚缤酒楼的菜。

虽不是日日前去,次数倒也算多。

陆月华是个实干派,想到便要去碰碰运气。

万一迟了,皇后在二皇子耳边吹风,到时要想再实施计划,那就难了。

陆月华心急如焚。

到底是天意帮她,今日二皇子正好就在酒楼。他用了饭,与几个幕僚商议了一些事情,正想下楼回府,就遇上了陆月华。

陆月华叫住了他:“二殿下。”

朱旭认出来人是北陵王妃,心中不喜,但面上却含着笑意:“王妃是在叫我?”

一个“我”字,极近亲和。

陆月华郑重地点头,亦以“我”字自称:“我有事与二殿下相商。不知二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啊。”朱旭始终面带微笑。

陆月华被引至一雅间。

“二殿下即将及冠,府里却只有几个妾侍,将来政事越来越忙,总要有人操持。”

她直截了当道。

朱旭顿时了解了眼前这位“长辈”的来意。

他不动声色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陆月华昂起了头来:“自然是来自荐的。我家琰琰正值芳华,容貌也出挑,与殿下站在一起,实乃一对璧人。尤其最近瑜儿与赵阁老家的千金定下了婚期,我这做娘亲的,不能只看着儿子跟着赵阁老一展宏图,总也要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

陆月华的话说得很明白。一边痛恨着江年年,一边要借她首辅长女身份的光。仿佛成瑜娶了首辅长女,便能决定赵家的心意似的。

朱旭知道陆月华做不了赵睿的主,但联姻的提议让他很是心动。

北陵王府即将与赵家沾亲带故,对他多少有些好处。且万一今日王妃示好不成,转而投向另外两位皇子,于他是大大不利。

本着就算不利己也不能便宜他人的原则,朱旭决定同意。但他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北陵王府与赵家的那层不知是否牢靠的亲戚关系上,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令爱娇俏可人,端庄大方,我十分欢喜。然而正妃之位,须禀明父皇母后,待他们同意,才能正式迎娶。若只是侧妃,我当下便能做主。”

陆月华在心中痛骂:“恶犬!”

面上却不敢发作。

皇后已经严词拒绝了她的请求,是绝不会允许成琰琰嫁作二皇子妃的。

除了让琰琰做侧妃,她无路可选。

几番思量,她只能妥协:“但凭二殿下做主。”

又怕朱旭明日进入皇宫受到皇后蛊惑毁约,道:“既是要结亲的,二殿下不若与琰琰先见一面。提前培养感情,将来日子也能过得融洽。”

司马昭之心。

陆月华这是怕二殿下跑了,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朱旭正好也有此意,免得父皇因心疼大哥而把成家郡主许配过去。

侧妃,不过一个妾而已。

进可攻,退可守。

朱旭淡淡一笑:“那就有劳王妃了。城外有个卖酒的农庄,庄子里种满了鲜花,想来郡主见了,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