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她的额头上,赫然一个大洞。
赵娉婷手里拿着一个花瓶,目光愤恨地看着她。
“所有阻拦本小姐的人,都该死!”
因为咬牙切齿,她的独眼显得特别狰狞。而义眼中,则发出幽幽的绿光。
宛若恶鬼。
剩余的几个丫鬟,瑟瑟发抖跪在一边。
我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
丫鬟们畏缩地望了赵娉婷一眼,怯怯站起。
“谁敢?”赵娉婷怒目圆瞪,“本小姐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竟然敢不听本小姐的话!”
有墨雨在身边,我安心许多,即使面对一个疯子,也丝毫不惧。
“如今我才是府里的大小姐,妹妹自当听姐姐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我在爹爹面前告你们一状?”
丫鬟们匆忙起身,往外跑去。
赵娉婷怒不可遏:“江年年,你这个狐狸精,和你娘一样,都是人尽可夫的狐狸精!你以为你是爹的亲生女儿,做梦!是爹太蠢,被你们娘俩骗了!你娘在成亲前早已失身于乞丐,你是乞丐的女儿!”
她说的话过于让人震惊,我一时愣住。
她却趁着此时,再次把花瓶狠狠砸在地上那丫鬟的脑袋上。
丫鬟二次受到重击,一声呜咽也没有,四肢一抽,就这么去了。
这已经不是赵娉婷第一次在我面前杀人。
她的癫狂与狠绝,非亲眼瞧见不敢想象。
我不死心,探了探丫鬟的鼻息。在感受到一条无辜生命的流逝后,愤而起身。
她挑衅地看着我:“江年年,你能拿我如何?《大礼律》中,主人有权决定奴婢的生死。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今日高兴便杀一个,明日高兴再杀一双。”
我的确管不住她的手,但我有墨雨。
我猛然一挥手,墨雨便飞旋着朝她而去。
赵娉婷显然是想起了被啄掉一只眼睛的痛苦,惊得花容失色。一转身,就往桌子底下钻。
墨雨的爪子抓住了赵娉婷的一只脚,赵娉婷“啊啊”大叫。她不停地蹬着腿,用身子拱起了重达百斤的桌子。
桌子被掀翻,墨雨本能地往上掠去。
赵娉婷连滚带爬,往门外跑。
墨雨拍翅疾追。
赵娉婷撞倒一排放花瓶的架子,阻断了墨雨的靠近。
她一边奔出门,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救命啊!”
赵娉婷的屋子很大,但装饰太多。柜子、门帘、垂饰等,都是墨雨自如行动的障碍。
也因此让她逃了出去,并吸引了府中护卫的注意。
护卫第一次见到墨雨,并不知道墨雨是我心腹鸟儿,齐齐举弓,欲将之射杀。
我连忙喝止:“放下弓箭!”
护卫们听闻我的命令,登时不敢再动,看看我,又看看赵娉婷,陷入了两难境地。
忽然,我发现其中一人并不安分,偷偷地拉动弓弦,心中紧张,大喊:“墨雨小心!”
箭比我的声音更快,眨眼就到了墨雨面前。
我的魂都要裂了。
恰在此时,墨雨大翅一扇,一股无形的风卷住了箭支,并将之调了个方向。
“咻”一声,羽箭往原来的方向射去。
那不老实的护卫,瞬间毙命。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赵赟的注意,他踏着树梢赶来。一落地,便看见狼狈挣扎的赵娉婷,以及气势汹汹的我。他想了想,将赵娉婷扶了起来。
“年年,绕过她这一次吧。”
我冷眼看着:“你能这么说,便是知道赵娉婷乃过错方。她有错,我这做长姐的教训一下怎么了?对了,哥还没见过你那宝贝妹妹杀人的样子吧,如今尸体就在她房中躺着,满身是血,渗人可怖,也不知道半夜里会不会来找你那宝贝妹妹索命。”
赵赟听闻赵娉婷杀人,脊柱绷得笔直:“死的是谁?”
“一个丫鬟。你宝贝妹妹说了,《大礼律》允许主子杀奴婢,她想杀几个就杀几个。”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刚才还全力保护她的护卫们。
我要叫他们看清楚,赵娉婷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主子。
赵娉婷见我在赵赟面前揭穿了她的真面目,抓着赵赟的袖子,楚楚可怜道:“哥,她撒谎。青儿是我用惯了的奴婢,我怎么舍得杀?是她纵鸟伤人,害死了青儿。”
赵娉婷话音刚落,赵赟便冷冷地打断了她:“闭嘴。”
我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他的不耐。
看来,赵赟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然他保护赵娉婷的决心依然坚定。
“年年,放过她这一回,就当,是为了爹。”
我不服道:“这句话,你为何不同她说?她有没有看在爹的面子上,停止对我的戕害?”
“这不一样。”赵赟不假思索道。
“哪里不一样?”我追问。
赵赟面上现出复杂的神色来。这是我以往从未见到的。鬼使神差间,我想到了赵娉婷说的那句——
“你以为你是爹的亲生女儿,做梦!”
再联系赵赟此刻的神色,真是再贴合不过。
明明知道赵娉婷口中没几句真言,我不该相信。
可心,还是乱了。
以至于没有继续追究赵娉婷的责任,而是带着墨雨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卧房。
荆月替我准备了热粥与一个荷包蛋,几根酱黄瓜。见我心神不宁,想要劝慰。我抬起眼,示意她退下。
她担忧地望了望我,最后还是关门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洛姐姐来了,一进屋中,便道:“谁惹我们年年生气了?”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与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怎么来了?”
洛姐姐道:“是荆月告诉我的,她很担心你。”
我绞着衣袖,最终还是没有把心事说出来。不是不够信任她们,而是事关我娘的名誉。
寻求真相的渴望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当着洛姐姐的面喝完了粥,这才将她支开。然后站起身,去找赵赟。
我想,他大概知道些什么。
赵赟对赵娉婷失望至极。
他不喜欢新妹妹赵年年的性子,认为她诡诈多端。所以在两个妹妹发生冲突时,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赵娉婷那边。
但赵年年提起过火药,那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儿。忠君之心使他不敢掉以轻心,还真派人去江州调查了。
调查的结果回来,线索是支离破碎的。很显然有人对之进行了抹除,不想叫人查出真相。
但以他的敏锐度,还是从中发现了不妥之处。他越推断,越觉得赵年年说的是真的,而赵娉婷交代的东西,显然在逻辑上无法自圆其说。
他很矛盾,也很痛苦。但赵娉婷是唯一的女儿,叫他怎么忍心?
就当是还爹的养育之恩吧,赵赟想。
师父与爹,在他心里一样重要。
赵娉婷还在聒噪,说着赵年年的坏话。赵赟听得不耐烦极了,痛斥一声:“闭嘴!”
赵娉婷的眼泪流了下来,嗫嚅道:“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赟更加不耐烦,道:“你以前也不会动不动就杀人。”
当赵赟跨出门槛的时候,赵娉婷意识到,宠她爱她无条件包容了她十四年的哥哥,已经彻底离开了她。
无论她用什么方法,哥哥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抱着被子,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赟烦躁不已,打算四处转转。走至一棵梧桐树下,刚巧碰见了我。
他现在谁也不想面对,扭头就走。
我叫住他,直截了当地问:“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娘的事?比如,我娘是怎么怀上我的。”
赵赟脚步一顿,思绪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