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分明还是这样年轻的年纪,却已经这般操心了。他如此想着,唇边也不禁勾勒出了一个笑来,示意她大可以放心,只道了一声,“好。”
“这便对了,那公子您先休息吧,奴婢便退下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可以唤奴婢。”小玉见着他今天竟如此配合,方才的郁闷情绪多多少少也被冲淡了一些,只收拾了空碗以后,便就此退下了。
石青答应了一声,等到那轻快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以后,他才站在房间中央,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出现,为什么偏偏是这般心性单纯的女孩?就好似一面明净的镜子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此时此刻有多么的心思阴暗,身体是多么的肮脏污秽。
他无疑是对这个小丫头留有几分好感的,然而与此同时,却也不免有几分怕她。怕她眨巴着那双明净的双眼看向自己,好似能够明晓世间的一切事情一般。
不知道愣神了多久,他这才收回了心神,一边只感觉到衣袂被一缕微风吹拂而过。
石青顺着那风源望去,但见窗户还大敞着,呼呼地通着风,一边又想起了小玉在走之前的吩咐,不觉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边还是颇为听话地走了过去,准备将窗户给关上,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耳畔捕捉到了一阵扑棱棱翅膀的声音。
他稍稍地愣了愣神,旋即朝着那方向望去,但见一只毛羽洁白的鸽子正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脚上似乎还悬挂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石青自然是知晓这只鸽子的。
从前他和师姐在戏班里头的时候闲着无聊,便学着那些个附庸风雅的客人们也就此养了一只鸽子,信手拈来了一个名字,只唤作“小白”。这只鸽子平日里头只有他们在照看着,故也只认识他和师姐两人而已。
他当时傻傻地跟师姐说,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分开了,便
可靠这只鸽子来传递信息。因而它最为熟悉他们身上的味道,无论天涯海角,这信息总是能够传达到的。
师姐只是笑,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而当时的他在说完那番话以后就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想着的却是,他跟师姐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分开呢?最长分开的日子,也不过只是师姐要到外地去唱场大戏,无暇顾及自己而已,也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哪里有可能用得上鸽子?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就此这般按部就班又稳稳当当地过下去,谁又曾料想……
想到这里,石青只觉得心口稍稍一窒,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一边只定了定心神,望向跟前的那只鸽子,以二指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而后才唤道,“小白!”
那只鸽子“咕咕咕”地叫了一声,一边欢快地朝着他飞来。
石青朝着它脚上悬着的东西看去,但见是一个花色艳丽的香囊,凭着上头的花样,他一眼便可以辨认出那正是出自于师姐的身上。
然而里头又装着什么?他咬了咬唇瓣,一边有些好奇地往里头探去,只见得里头一阵沙沙作响,随即倒出了一片柳树种子来。他显然有些微愣,盯着那抹褐色后,却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将其一粒粒地收拢在了掌心之中。
看来师姐到底还是记得他们从前做出的那个约定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猜到寄去的那包柳树种子是出自于他手。然而如今她将这包柳树种子重新寄回来又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却还并不知晓。
他如此想着,忽然又感觉到香囊里头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不觉皱了皱眉头,伸出二指来往香囊里头掏了掏,只掏出了一张字条来。
一时间心不可控制地跳了起来,石青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只盯着跟前的字条,不住猜疑着上头究竟会写着些什么,一边已经哆嗦着手指拆开了,只见得上头的字迹潦草而随意,一看便知道是
师姐的手笔,然而写着的话语却让他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在这静寂的屋子里头,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口在跳动的声音。
“明日午时,神侯府外的小酒馆见。”
神侯府外的小酒馆,正是他们当日关系进一步熟悉的地方。她究竟又是为什么会突然间约自己去那里?是受了那个男人的指控,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跟自己说些话?另外,她之所以会知道自己如今身处这里,是否也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背叛她的心思。
他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很快便已经想到了这些可能性,一时间也不免沉寂了下来,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只觉得自己拈着字条的手指一点点地冰凉了下来,心也随之一点点地冰凉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和本应该最为信任的师姐之间,都已经不得不走到了这等互相猜忌的程度了?
他不想去追究,也不想要明白。
将字条收拢到了掌心之内,石青最终还是放飞了小白,一边轻而不容置疑地关上了窗子。
房间终于重新恢复了一片黑暗,而他站在其中,好似也跟周遭的黑暗就此融为了一体。
而如今苏府以内,也并非那般太平。
唐夜霜早晨才刚刚清醒,便已经听说青莲苑那头出了事情,似乎是苏乐的疯病又复发了,而这一次好似更加严重,甚至连柳涟安去劝都被伤了。听到这里,唐夜霜不免一惊,急急忙忙地奔赴了过去。
待看到苏乐的时候,唐夜霜不免吓了一跳,他的手上分明已握了一把森寒的匕首,上面的寒光就连唐夜霜看了也心里发麻,更何况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柳涟安。
柳涟安见苏乐跑出来便朝着苏乐的方向扑去,苏乐一时不察,被柳涟安扑倒在屋子里铺着的软垫上面,只可惜柳涟安还是被苏乐手中的匕首给刺伤,她的手腕上一条深可见骨的扣口子正汨汨地冒着鲜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