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动大部分安保人员,才将记者都拦在大厦门外。公关部的主管大气都不敢喘地紧急联系媒体,将消息封锁住,可网媒时代传播消息最快,不出片刻,关于某集团董事被绑架威胁的新闻便在微博上大肆传开,铺天盖地的小道消息应运而生。

集团不算绝对的安全,安保人员轮流值班,对芯片的事情绝口不提。

微型摄像头还在运作着,但案件就是死胡同,尹度贤对这两个员工知之甚少,平时集团在做什么,他了解得也不多,他只是个挂名的经理,平时只是喝喝茶,最热衷的无非是自己在外边开的电子商务公司,做做游戏软件。

想要破解这两起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蔚然集团的董事尹盛。

于城他们负责追踪尹盛失踪当天的所有监控录像,江桓则从于城那里要来研究院大火案的审阅权。

还是原本的页面,还是那道隔着真相的权限声明,他手指有点僵硬,鼠标键停留在查看那一档,迟疑一秒钟,有些用力地按下左键。

电子文档的开头和他在档案室里看到的文件基本一致,都是简单的案件调查和起火原因,可后面的尸检结果和现场照片都是空白,文档的页面上显示共有十页,可内容到第五页戛然而止。

不是关联案件时,局里的人都很少翻看以前的案子,于城也不清楚档案为什么会有空白。当年对于这场大火案,并没有存疑的地方,也没有谁会特意删除这些,这中间必然是有人动过手脚,目的是什么?

局里内部资料并没有黑客侵袭的痕迹,平时由档案室负责处理,能够做到资料增减的只有他们,不论是纸质档还是电子档都被清理得这么干净,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宁芷端着下巴:“删除掉这份资料能让凶手得到什么?”

他父母被害案里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电话声打断两人的思路,屏幕上有一串眼熟的座机号,是宁芷曾经背得非常熟悉的号码。大院出事时,她留给宁父的。

说实话,不是很想接,他们之间隔着十年没有联系,对父亲这个词知之甚少,她除了知道他热爱警察的工作外,什么都不了解。他却不同,记得她爱吃辣,爱吃草莓,知道她怕冷。

如今要在电话里彼此寒暄,多少有些不自在。

铃声响一会儿停下来,屏幕上多出一条未接来电提醒。她吸一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装进口袋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特案组,每个人都焦头烂额,绑匪除了公然在大荧屏上留下那么一条视频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家里和集团都安装好了电话追踪器,可都没再响过。

根据尹度贤给出的信息,两名死者均来自特殊安保室,平时负责尹盛的人身安全问题。这个特殊安保室由四个人组成,其余两个人随尹盛绑架一起失踪,看来也凶多吉少。

储存在安保室的资料芯片很多,大多是些曾赞助过的研究项目存档,安保室的人不分昼夜地将所有内容都审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殊到值得绑匪绑架来换取的秘密。

如果绑匪是H,那他想要的是什么?

江桓还是想不出蔚然集团能够和H挂钩的地方:“你爸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变得紧张、恐惧和小心翼翼?”

尹度贤摇头:“你也知道,我平时不回宅子,我爸又是那种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的脾气,没事的时候会来气气我,真有事肯定自己想着办法解决。”

处处是死角,两天毫无所获。于城的耐性像打光的石头,渐渐地一点士气都没有,坐在办公桌前,摆在办公桌前的是装着两个摄像头的黑盒子。

监控的那一端坐着什么人,现在又有什么计划?那两个死者是他杀害的吗?和绑架尹盛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团乱麻。

于城抽出一根烟,走到窗边往下看。风景还是旧时风景,可人却不再是了。从知道江桓父母死于火灾伊始,再到宁芷的秘密,一瞬间发觉这世界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他过得太顺风顺水,每一条路、每一个选择都是从出生那刻起父母设定好的,成绩要拔尖,体能要超群,从警校毕业就来市局实习,参与过不少奇案、要案,一步步成为队长,吃过苦也遭过罪。

但更多时候,他都是处于旁观者的角度在看着一切的发生和结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深入其中。

如果他爸知道这些的话,会说什么?会吼他,让他离这些人远点。宁芷他们都是他未来宽敞大路的绊脚石,然后再让他撤出这条看不见光的案子,选择能升职加薪的案子。

烟蒂烫到手,于城才缓过神,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双手用力地拍打着两颊,猛然想起宁芷拜托他帮忙调查蔚然集团前身的事。蔚然集团十五年前不叫蔚然集团,叫盛世电器,是家不大的电子维修厂。对,这个名字,他总觉得在整理过期案宗时见过。

不如趁现在尹盛绑架案毫无线索时,做点有用的事。

一楼的档案室,灯光不算明亮。隔着小窗户能看见管理员大爷正在整理房间,平日里最爱听的收音机也没有开。

见到于城过来,老大爷难得停住忙碌的动作,推着鼻梁上的老花镜:“于队,这是过来找什么?”

“我想查一下蔚然集团在咱们局里有没有什么记录?”

大爷把脑袋瓜往玻璃窗前凑:“这没犯什么事,哪来的记录呢?”

“前尘往事,看看也成。”

“那可不好找,你得去最里间,那里头都是些过期的案子,灰可大着呢,我这老身板可就不掺合咯。”

档案室里间没有和外边这样将档案规整到具体月份。只是成年份地堆积在一起,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的灰。

二○○二年的案子堆在拐角,三摞,每摞都有半人高。于城抽出口罩和手套戴上,刚触碰上最上层档案,白手套立刻变黑。

他抽出最顶层的资料放到一旁,底下的要干净很多。到底局里整理档案还有规矩,仍旧是按照日期的排列顺序一本一本摞上去的。凭着过往的记忆,他指节在十一月的案宗里抽出一份老旧的黄色档案,封面上用钢笔写着盛世电器涉嫌孤儿院猥亵案。

“孤儿院”几个字跳入脑海,灵光一闪,这几个字眼对他来说也太过熟悉,毕竟曾涉及重新调查的过程。想到这里,他赶紧打开资料袋,里面的资料不少,捏在手上厚厚的一沓,从第一页的信息登记勉强看得出历史的久远,这份资料纸质泛黄、钢笔字有些晕开,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份档案上,仿佛关于孤儿院的一切秘密都在其中。

就在他们手刚触碰到第二页时,只觉后颈一痛,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嘭的一声倒在地上,**起了一层灰。

宁芷赶到医院时,于城还没醒,没有外伤,只是颈部动脉窦引起的反射昏迷。按平时,以于城的警觉性不会被暗算,可在局里,谁会随时随地紧绷得像块石头?

“于老大在档案室被人袭击的?”

陈相正眼睛泛红,身上也是灰扑扑的:“他要去档案室,结果一直不回来,我过去时,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在档案室做什么?监控上看到是谁做的了吗?”

“我听档案室大爷说老大要查蔚然集团,一楼的监控坏很久了,那大爷一直没当回事,根本没上报。”

又是蔚然集团,到底是什么人能把触角伸得这么远,连戒备森严的公安局都能进出自如?

蔚然集团的案子竟然棘手到这种程度。

宁芷还欲再问,陈相正的手机响起来,看眼来电显示,脸色不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走廊尽头走,零零星星地能听见几句“够了吗?”“有完没完?”的字眼,再远一点,再也听不清楚了。

宁芷想起朱陈媛的事,上次的话被楼鱼打断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清楚。

等到陈相正再回来时,他脸色更是惨白,应该是风吹得厉害,嘴唇有点发紫。

最近大家都休息不好,她有些担心:“没事吧,感觉状态不对?”

“案子的事,舆论大,局长催得紧。”

宁芷接着问:“上次你和我说我朋友的事,是不是真的找到朱陈媛的哥哥了?”

陈相正一愣,好像也才想起这事,紧着摇头:“没有,上次信息弄错了。”

“那……”

陈相正搓把脸,揉着手腕:“我先回去待命,你在这边照顾老大。”不做停留,转身就要下楼,想到什么又回过头:“现在是该我操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