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话音刚落,于城已经打电话申请搜捕令。杀人凶手他可以慢慢调查,但他们犯了强奸罪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审讯室外响起一阵吵闹声,陈相正在走廊里维护秩序:“别影响正常办公,有什么事,在休息厅等候即可。”
话音一落,审讯室的门“嘭”的一声被粗暴地打开,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其中一个女人冲过来抱着李念的头,眼泪直接掉下来:“儿子,你有没有受伤,他是不是恐吓你了?”
“现在是审讯时间,妨碍公务会被拘留。”于城预感到事情不妙,早就知道这三个学生的家庭背景不简单,但没想过他们家人会明目张胆地在审讯期间闯进来,根本没把规则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怒气。
站在后面的男人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方盒,抽出一张名片递上来:“我是这三个孩子的代表律师,周靖。”
于城从座位上站起来,只手接过名片,也不细看便放在桌上:“他们已经招供,你可以在法庭上为他们辩护,但现在我们要申请逮捕令。”
“于城警官,你现在所得到的证词可能并不能成为证据,我方调查了解到你审讯时的习惯,现以暴力审讯事项申请对你进行内务调查。”
“内务调查?”于城不可置信地接过律师递过来的内务调查令,上面确确实实地打着于城的名字,还列出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间在审讯室对嫌疑人进行过施暴恐吓。
怎么回事?他的心猛烈地跳着,靠成绩堆积起的傲骨一瞬间坍塌,视线因血液加速流动而变得模糊不清。他看着红色的印章,又去看面前自称是律师的男人。
陈相正费劲地从人墙里挤进来,把他手上的纸夺过去,快速浏览一遍,气得发抖:“怎么回事,这是谁下达的指令?”
还没等到回答,几个带着搜查令的男人走进来,走到于城身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又能听得清楚:“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和我们走一趟。”
陈相正发火,拦住那几个人:“搞什么,特案组这边的人是你们随便能带走调查的吗?我要打电话给厅长!”
“搜查令由市局直接下达,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厅长与我们联系。”
这时的于城是呆滞的,职业生涯里横现“内调”一笔,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被动受辱。父母将他的人生规划得很好,读什么样的学校,和什么样的女孩在一起,他不需要多问,更不能反抗。
毕竟他曾为了个女孩和父母据理力争,换来的是母亲哭号跳楼和父亲的皮鞭家法,然后便是廊道一跪的惩罚。后来的路他走得很谨慎,可强压之下到底把他性格中的缺点压了出来,只是暴脾气从未在父母面前展现过,因为那不符合他们要求的“教养”。
陈相正见他们铁了心要带走人,想跟出去阻拦,却被调查组的人中途截住:“你再这样,将因妨碍公务一并把你逮捕。”
刚刚那四个野蛮人的说辞现在竟被安在自己身上,陈相正的脚步停下来,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而于城似乎还没回过神,更是焦灼。“老大,现在该怎么办?”陈相正问。
被叫的一瞬,于城醒神,将自己从内心深处的漩涡里扯出来,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说:“去找江桓。”
陈相正一刻都不敢停,直接跑去四楼,江桓还在整理资料,陈相正气喘吁吁地停下,连门都没敲直接喊着:“江法医,帮帮忙。”
“你慢慢说。”
事情陈述完毕,陈相正接过宁芷递过来的水,握在手里也不喝,抬头看着江桓,似是把所有的期望都押在他身上:“老大只能靠你了。”
江桓皱着眉头,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脑海里将整个事情串联在一起。律师来的时间掐得很准,如果这三个学生都不松口,他们可能就当这件事不存在。
可这中间很明显缺一个环节。
是什么?江桓的手揉捏着太阳穴,又问一遍当时的细节,灵光一闪,想到一直以来忽略的点。
他把文件合起来,站起身,走在前面:“我们去安保室看看吧。”
江桓和陈相正步子比较大,走得急,宁芷跟在后面有些吃力。此时,嫌疑人已经交代了强奸过程,只差临门一脚,于城却出了事。
内务调查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很麻烦。将过去刨根问底地问一遍,再不然就要心理咨询审核等。
于城把这件事交给江桓处理,确实是明智之选,但是江桓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国内的流程未必清楚,搞不好也会把自己搭进去。
宁芷摸不着头脑,干脆问:“去安保室做什么,不是该去找厅长吗?”
江桓回头看她,放缓脚步,和她并肩边走边说:“搜查令上对于城的依据是使用暴力恐吓嫌疑人的审讯视频。审讯记录都储存在安保室,能到他们手上有两种可能,内部有人交给他们,或者,他们黑了系统。
前者找到是谁很容易,而后者更能证明罪犯入侵公安系统,所谓的举报证据就会作废。”
宁芷和陈相正都不敢想象第二种结果。
江桓似知道他俩的想法,摆手说:“没有什么能挡住黑客的。”
果然如江桓所料,在将李念他们三人带到局里后,夜里十一点多安保系统出现过一分钟的异常,但很快得到修复,系统显示并没有被植入任何病毒,也没有丢失什么数据。他们这边和厅长写了报告,系统重新修正防火墙,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
谁都不会想到,短短一分钟,黑客拿走的并不是什么机密,而是审讯室的视频。
“现在怎么办?”陈相正愁得直抓头发,现在已知的是律师事务所采用非法途径取证,证据自然不作数。
但于城确实有几场审讯情绪不符合规矩,有过言语和行为上的冲动。
宁芷着急,毕竟于城还要在禁闭室待着,强奸的逮捕令又下不来,总不能任真凶逍遥法外:“你们去找厅长,我去找主任。”
宁芷拘谨地坐在周康的办公室,耐住性子把事情的经过又复述一次。周康倒是很镇定,到底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
“你先别急,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宁芷从沙发上站起来,黑色的短裤垂在她两条细长的腿上,上半身的白色简约T恤在她的身上略显得肥大。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周康,显得特别可怜。
结果,她猛地弯下腰把身体折成九十度,声音坚定:“周叔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周康是她爸的多年老友,她毕业前便能在法医室实习、跟现场,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受周康的照顾。
周康扶直她的身体,按住肩膀让她坐下:“你啊你啊,说你点什么好。这事我也没什么话语权,让厅长拿完整的审讯视频过去,是怎么回事就清楚了。”
宁芷点头:“然后呢?我们现在不能干等着,万一他们把嫌疑人送出国的话,就糟了。”
“我会尽快申请禁止出国令,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先保护好第一现场。他们既然有胆子找人黑公安系统,估计下一步就是清理证据。”
临关门前,宁芷还不忘把头伸进来说上一句:“周叔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