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三个人来回推搡,最后把罪责都怪在李念头上:“你的嘴怎么这么不严!”
“我们不说他们也会查出来的,况且我们没杀人啊!是……”
方准会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立刻伸手推下他的肚子。李念住嘴,看着进来的江桓,潜意识地向后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念确实就像个软柿子,谁都想捏一下。
江桓把记录本打开摊平,两只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问:“说吧,人不是你们杀的,是谁杀的?”
李念咽下口水,紧张地看着其余两个人,似乎在等着两个人给出确定的指示。
“如果此时你们行使缄默权,那在故意伤人罪中就失去了减刑的机会。”
江桓的话音刚落,李念就慌张起来,律师告诉他的沉默,被他完全抛在脑后。始终保持淡定的方准会面色也露出惧意,他趴在何武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年纪小,还没有心机重到和江桓他们耍心眼。
何武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谈判的姿势:“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举证犯人,属于协助形式,我们会从轻判处吧?”
“要看你们提供的信息是否有实际价值。”
“是有个人在第二天凌晨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余筱筱要报警,所以帮我们处理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相信,但是当那天你们来问三天前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时,就确定了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
“那个人是谁?”
“声音经过处理,就像电视上的那种,很沙哑机械的感觉,但是能分辨出是男人。”
“他为什么会帮你?杀人可不是件小事!”江桓的手指用力地敲击着桌面。
“他说是为了感谢。”
虽然在三个人的记忆中都没有对某个人的帮助,达到可以为之杀人的程度。江桓不再问下去,他知道,这些已经是他们知道的全部了。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江桓把与死者相关的信息都贴在提示板上,答案呼之欲出,可中间却少了一条能够衔接的链条。
陈相正抓着头发,一脸抓狂:“我感觉我知道缺什么,可是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学生的证词!”江桓指着下边一排学生们三天前的证词,转而看向众人。
陈相正立刻应道:“对啊,既然已经推翻了那三个人的证词,那么这些人的证词就都是有问题的。”
“快快快,出发去学校。”
宁芷指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你确定是现在吗?”
陈相正把拿在手上的本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八点学校集合。”
上午是一节大课,几个人站在教室外来回晃**,不仅学生听得心不在焉,老师的目光也时不时地向后门瞟,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抱着教案就小跑出去。
陈相正模仿着于城上次审讯的模式,占据讲台的一角,语气极其严肃:“你们之前说最后一次见到余筱筱是十二号上午,你们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在办公室,我们去交论文初稿的时候,老师还夸她完成得非常好。”
“是亲眼看到她吗?”
教室里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摇头:“没亲眼见到。”
“那你们怎么一口咬定最后见面是十二号?”
“听他们都在说辅导员夸筱筱的论文写得好。”
江桓皱着眉头,一双桃花眼来回地在几个人中游走,他们没有说谎。那关键点就在于到底是谁在传十二号有见过余筱筱。
“他们都在说的‘他们’,是谁第一个说的?”
“好像是江燕。”
“啊。”教学后排的一位戴眼镜的女生慌忙地站起来,“是,是辅导员和我说的。他说我的论文写得不太好,有很多漏洞,让我向筱筱学习。还说大家都是今天来交的,时间相同,完成度要提高。”
等一行人到了辅导员办公室,发现杨成山正拿着水杯往嘴里送药,见到他们进来,赶紧把药瓶放进抽屉里:“听说抓到嫌疑人了,筱筱是不是被我这三个学生杀的?”
“是你告诉学生们十二号上午余筱筱来过办公室吗?”
“是的,因为那天是交论文的日子,有什么问题吗?”
“经供认,余筱筱在十一号晚上就再也没回过学校,十二号见过余筱筱的证词并不成立。”
杨成山推着鼻梁上的眼镜,疑惑地看着江桓:“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最近学生实在太多了。”
陈相正再问,杨成山始终保持着“不清楚,记错了”的口风,气得他牙直痒痒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个公安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有罪推定在这里无法使用。”
就在陈相正要继续询问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小芷两个字,他立刻滑开接听键。
听几句后,连连点头,说句一会儿见就挂掉了电话,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杨成山。
“犯罪现场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夹在床缝的头发是你的。”
杨成山干脆把眼睛摘下来,只手揉着鼻梁,遮在镜片下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江桓:“原来是这样啊,该怎么办呢,这谎居然圆不上了。”
到了审讯室,杨成山神态自如地坐在位子上,眼睛四处打量着,最后把目光落在那扇玻璃上,仿佛能看见玻璃后站着的人一般,嘴角慢慢弯起一道笑容,随后又望着墙上的时钟。
于城刚从市检回来,经受了一天一夜的审问,嘴巴周围冒出许多青色胡茬,略显狼狈,脸上还有可疑的巴掌印,但仍旧气势逼人,对着不断发问的陈相正做了暂停手势:“等我出来再说。”
然后,他和江桓说句“谢谢”,没再多说,两人一起进入审讯室。
杨成山的目光落在跟在后面进来的江桓身上,嘴角又扯出一抹笑容,莫名地刺骨,明明是九月的天,却好像在极寒之地。
原本以为杨成山会继续装疯卖傻地否认,没想到于城刚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十一号下午,余筱筱来办公室交论文初稿,样子急匆匆的,说晚上有事,我觉得很奇怪,她平时不是毛毛躁躁的人,但也没有太在意。等晚上去食堂,听大家在讨论贴子的事,描述的女生好像是余筱筱。
我连忙在上面留言问到地址,等到别墅区时已是晚上。我也不太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余筱筱,所以在正门口绕了一圈,看到旁边有扇没拉窗帘的窗户,望过去就看见,何武他们三个人在对余筱筱施暴。我还在想着该怎么办时,他们三人已经出来。我不敢再多想,趁着门关上前侧身进去,怎么说都是救人要紧。
我直接进了卧室,当时余筱筱躺在**一动不动,我探过鼻息,确认她只是昏迷,正准备打120叫救护车时,她就醒了过来。
她特别惶恐地以为我要伤害她,一个劲地向后退,等看清眼前的人是我时,才稳住情绪。她勉强坐起身愤恨地说要告那三个人,还让我做证。当时我是犹豫的,何武他们三个人在学校一直横行霸道,如果真的要上告,不仅她会遭殃,我也会跟着一起倒霉。我一时头脑发热,在客厅转悠一圈,发现里面有个暗门没锁,是冰库,然后我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余筱筱拖到了那里边,天亮就把她丢在了水库上游。
“然后你就给何武打电话,说你帮助了他们?”
“对,我能够在这个学校做辅导员,当时多亏有何武父亲帮忙。”
“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没有。”
杨成山回忆起已被他藏好的档案袋里的一张张照片,重新把眼镜戴上,恢复成教书先生的模样。
江桓拿着现场的照片,调出其中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被害者的钱包是你丢的?”
“什么钱包?”
很快,他了然于心地笑着,指着江桓:“那是有人给你的礼物。”
“谁?”
“是你最想找到的人。”
“到底是谁?”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是谁还要你自己去找。”
接下来无论他怎么问,杨成山都不再说过多的话,临被带走前,他回过头看着江桓:“真相都是痛苦的,你既然要查,那就查到最后。不然,下一个是谁遭殃还不知道呢。”
有那么一刻,江桓觉得他站的位置不是在审讯室,而是站在一个网里,有人在看着他挣扎,时不时地抛出饵,玩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