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宁芷都没想过会在这里撞到江桓,这不像在水原,随随便便地能在大街上遇到熟人。
江桓握着她的肩膀,借着月光看见宁芷额头有撞击留下的红痕,喘气时呼出白色的雾,而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被撞出一个凹痕。
宁芷把匕首重新别回腰间,抬头看他,想问他怎么也来了,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就知道答案了。
这种地方,若是说来旅游的纯属骗人,他来这儿,只可能是因为她在这儿。就像在学校时,哪里会有这么突兀的新增问题学生一对一处理,只是因为有她,他才会出现。
胡同里突然传出石头碰撞的声音,宁芷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抓着江桓的手,顺着声源跑:“要追上这个人!”
江桓也不问,包住她的手,速度保持一致地跟着她跑。
越追越远,路越来越窄,竟然走上了山路。次旦似乎在等他们两个人,每当距离拉得太大时,就故意放慢速度,所以三人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六米左右。
天有些起风,冷风直冲面门,宁芷体力不支,中途停下几次,但歇不过劲儿。她有点不明白次旦是什么意思,若是想引她说话,刚刚有很多的机会,若不是有话要说,以他对地形熟悉的程度,宁芷怎么也不会追到这么远。
再回头望时,才发现她和江桓已不知不觉地跑出俄城,夜幕下,远处的房屋都模糊了。
江桓给她拍背顺气,看宁芷两颊粉红,刘海贴在脸上,又伸手给她顺头发,手指滑过,一片冰凉。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也是毫无温度。
没等他开口,头顶发出“轰”的声响,宁芷抬头看天,乌云正在朝这边移动,刚刚那一声竟是雷鸣:“不好,暴雨要来了。”
顾不上休息,她扯着江桓想往回跑,可乌云明显比他们更快一步,又是一声炸雷。
和宁芷的慌乱比起来,江桓表现得很冷静,他握着宁芷的手来回搓着,目光环视四周,似乎注意到什么,拉着她继续向前疾行:“别怕,跟着我。”
宁芷心里有疑惑,但脚上还是跟着江桓走。风越来越大,卷着细小的雨滴拍打在脸上,闪电接踵而来,江桓停下来把宁芷棉服上的帽子翻过来将带子收紧,又把羽绒服脱下来卷在臂弯,牵着她的手继续走,风一下把他身上的衬衫吹得鼓鼓的。
“马上要下雨了,你怎么不穿外套?”
“没事。”
话音一落,米粒大的雨滴淋头而下,江桓弯腰横抱起宁芷,由于过于突然,吓得她赶紧揽住他的脖子,加快脚步朝着群山跑去。
宁芷挣扎着下来,却被江桓箍得更近:“你放我下来,我脚又没受伤。”
两个人中间夹着一件羽绒服,一颠一颠的倒没有不舒服。可很快,江桓的衬衫彻底湿透,冰冷的雨顺着他的衣角滴落,他的体温骤降。宁芷棉服的一只袖子也被灌满雨水,又沉又冷。
她忍不住打个寒战,伸手去揽江桓的后背,希望能给他多点温度。
“快到了。”
他颠着宁芷往上提,腰弓得厉害,尽量遮住她身上的雨。
时间一分分地过,低温下,加上整天的疲惫堆叠,宁芷的意识渐渐模糊,黑暗中的坠落感遍布全身,抓着江桓脖颈的手有些失力,一瞬间,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片段钻进脑海,他以前也总是抱她,跑步累了,走得多了,撒娇耍泼也是。重逢后呢,她没给过他好脸色,总是针锋相对,自己气得想哭,他也跟着挨了不少耳光。
一时间,她心里愧疚,抬一只手,去摸江桓的脸,问:“疼不疼啊?”
江桓低头看她,轻轻摇晃:“保持清醒,别睡。”
也不知又过去多久,眼前的闪电彻底消失,进入一片黑漆中,江桓把宁芷妥善地放在角落之中,借着微弱月光,环顾四周。
果然没猜错,乡里的人常年进山劳作,不可能没有避雨雪的山洞。洞里只有几张草席,洞角堆着干柴,下面的小木盒里放着火柴和火机,火柴返潮,点不着火,火机勉强可以使用。
他在国外跟着朋友参与过几次野外求生的活动,掌握了简单的生存技能。他快速掀起一张草席横立在门口。又折回去,熟练地将干柴架起点燃。顿时,洞内亮起橙黄色的光。
宁芷坐在草席上,浑身抖得厉害,嘴唇发白。大半边衣服湿透,不仅没有保暖的作用,反而吸走了身上的热量。但意识回笼不少,也记起这一路上的事,不由感到尴尬。
江桓蹲下来摸她的头,不算热,应该只是冻着了。他伸手去拉宁芷的棉服拉链,宁芷攥着领口,微仰着头看他,似在问他要做什么。
“你衣服湿透了,再穿着会让体温急速下降。”
她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任由着江桓把她的棉服脱掉,T恤、裤子也被脱掉,只穿着吊带背心和一条短裤,**的肌肤刚接触冷空气,就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江桓也没犹豫,把在火架边烘烤着的羽绒服拿过来,几下裹在她身上。顿时浑身一暖,宁芷探出手摸着热气腾腾的衣服,衣服基本没沾到雨水。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雨天还坚持脱衣服。原来是他早就料到衣服会湿掉,给她留着。
江桓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挂在那烤火,又抬手把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开,赤着上身拧衣服上的水,每拧一下,大臂的肌肉跳动一下。然后,展开衬衫挂在她的T恤旁,两件衣服就像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西裤横在她的裤子旁,江桓手放在黑色保暖裤腰上,顿了几秒没动作,**着上身,坐回她旁边。
山洞里,只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宁芷侧头看他,他身上有匀称的肌肉,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比大学时壮了很多。下边还是那条湿漉漉的棉裤,大概是碍于两人此时的关系。
她朝他那边蹭过去,把裹在身上的羽绒服展开,搭在他肩膀的一边。
江桓转头看她,搓着因刚刚弯腰太久早已冰冷的脖子,轻笑着把她的衣服裹得更紧:“不够大,你披着,我不冷。”
宁芷觉得他死鸭子嘴硬,这种天气即使烤着火,温度也不会高到哪去。她从草席上站起来,遮住江桓眼前的光,然后,下很大的决心一般,委身盘坐在他双腿中间,敞开羽绒服,把江桓罩进去。
头挨着头,身体毫无缝隙地相贴,姿势相当暧昧,若是从前倒有依靠彼此取暖的理由。现在却……
江桓喉结微颤,明了她的坚决,手上用力,搂过她的肩膀,混乱中宁芷被他抱着转了个身。他把羽绒服从两人中间抽出来,披在自己身上,双手一折,宁芷的背就贴在他胸前,羽绒服刚好裹住两个人。
他抱着她,她感受着他给的温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像鼓一样,在耳旁敲着。火光跳动下,江桓看着宁芷的耳朵染上红晕,他哈出的气也从她头顶飘过去。
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不大的山洞里,安静却又流淌着让人心跳的气息。
刚刚还冷得发抖的宁芷,此时却燥热得不行,她在衣服里轻抬下手臂,就撞到了身后坚硬又温暖的胸膛。
身后没什么动静,宁芷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想看看,可头刚扭过去,唇就蹭上了他的下巴。
江桓低哼一声,手掌抚在她手臂上,声音有些哑:“现在还冷吗?”
宁芷摇头,又怕他看不见,补一句:“不……”
“冷”字还没说出口,江桓已低下头朝着她唇亲上去。
彼此的唇都凉凉的,又软软的,江桓轻蹭着,宁芷一反常态没有挣扎,只是在衣服里紧紧地抓着江桓的手臂。
也不知是重获新生的怅然,还是和江桓的关系变得不那么生硬的释然。宁芷的心特别踏实,也不知这吻会持续多久,她的眼睛渐渐合上,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