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是在区派出所被销掉的两起案子,报案人分别是孤儿院的两个孩子和大学生助教。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十年前,孩子中年纪大的十二岁,小的九岁,他俩一起来举报院长把他们关进黑屋子,让人进来摸他们。

派出所民警非常重视这事,积极调查跟进,可并没有查到非法囚禁猥亵的情况,并且两个孩子平时独来独往,见到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礼貌,甚至在他们眼皮底下把修理工的工具掀翻。

刘毅和派去实地调查的警员说是这两个孩子调皮捣蛋,为了好玩常干这种事,最后案子被撤销。

第二次是七年前,有个女研究生助教,暑期被安排在孤儿院帮助孩子们学习,开始没多久就来报案说揭发孤儿院黑幕,是什么黑幕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被父母带走了,说她是因为不愿意在孤儿院待着,疯言疯语,让警员别当真,以至于那次连调查都没有进行,案子就被撤销掉。

此时把这两个撤销的案子联系到一起,已经初步证明孤儿院绝对是有问题的,尤其是档案里提到的孩子对维修工人的敌意,结合宁芷在网上搜集的评论和维修工已死亡的事实,两个孩子说的话绝对不是谎话。

“当年孩子的记录一点都找不到了吗?”

“徐男是唯一有线索的。”

那就是和没线索没区别。徐男不会跑回来告诉他们当年孤儿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说消失的那五年他去了哪里。

江桓指着第二份档案,女助教叫许茜,上面有她的一寸照片,报案时二十四岁,照片上看,长相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红色的背景墙,衬得她皮肤很白,估计是近视的关系,眼睛没什么焦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被父母带回去没多久,就举家搬走了。”

宁芷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受到胁迫?”

江桓点头:“孩子的信息找不到,但这么大的人不会凭空消失。”

宁芷认同江桓的话,细想如果不是发生什么巨变,完全没必要搬离久居的城市,就像江桓,他父母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现在应该在市局里做法医,或者当刑警顾问,虽然不是朝九晚五,但他会喜欢这份工作,结婚生子,过着普通却不平凡的一生。

思绪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手机在江桓身后的桌子上,宁芷不方便大动作,就让江桓递给她。

屏幕亮着,来电显示――小悦。

她想也没想,把手机接到手里就马上挂断,那头摆明不会轻易放过她,隔几秒的时间,手机又开始震动。

江桓始终看着她,没有一丝避嫌的意思。

宁芷被夺命电话惹得头皮发麻,到底还是接起来,只听见那头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喊声:“宁芷你敢挂老娘电话!你还要不要脸!你这狐狸精,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是吧?!”

手机没开外放,但江桓突变的脸色明显写着他也听到了。

宁芷把手捂在听筒上,沉声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有事情直接打给楼鱼,她不是传话筒,更不是出气筒。

那头气势渐弱,开始服软,哼哼唧唧地让宁芷帮忙把楼鱼叫回来。

“你妈又叫你相亲?”

杜明悦每次打电话来骂宁芷多半是她妈又逼着她相亲,可能是她对楼鱼有太深的执念,在他那不得解,就把宁芷当成发泄口。

也不算愉快地挂掉电话,宁芷揉着太阳穴,争吵和安慰都太消耗体力。窗户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关上的,听不见车声,房间就静得暧昧。

“楼鱼知道?”

“啊?”宁芷反应过来江桓指的是小悦给她打骚扰电话的事,点头,“这是小悦的筹码,她抓着我,才能钓着楼鱼。”

这关系就像江桓、楼鱼和她三人的关系,与其说楼鱼喜欢她,不如说是对她性格的欣赏,她面上柔弱,可骨子里比谁都要强。楼鱼在宁芷面前不需要客套,撒泼打滚不会有人说他不端庄。而江桓对于楼鱼来说,更像是知己,在学校时他俩同宿舍,在一堆整天想着玩游戏泡妹子的汉子里,脱颖而出。不能和别人说的话,能和江桓讲,也能被欣赏。

所以谁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这是她在毕业时周康帮她参透的。说这些的目的,无非是不希望她承受太多的负担。宁芷肩上要扛的东西太多,不想再加一个楼鱼。

外面有刹车声,估计是于城他们回来了。走廊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宁芷笑眼看着江桓:“今晚我这儿很热闹。”

此时坐在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动,因为这门一旦打开,他们就会抓着他俩问不停,现在时间不算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身上还穿着江桓的衣服。

虽然早就有说不清的关系,可还不想被他们探究。

也不知怎的,宁芷竟觉得特别好笑。眼前的人是当初不告而别的人,这五年的每一个晚上,无论多忙多累,她都要重温对他的恨意。

她总是这样,她妈去世后,也是自虐,到了晚上就去回忆一家三口的美好,再重历痛苦,唯有恨意满满,才能忘掉当时到底有多疼。

可现在又不同,从俄城开始,江桓的每一步都在揉碎恨意,她的底线和坚持,好像在他面前轻易就能崩塌。

敲门声停了,只听陈相正声音不小地喊:“小芷不在,老大,要不咱们先去吃吧。”

“走吧。”

楼下又有汽车启动的声音,江桓站起身,宁芷鬼使神差地问一句:“江桓,你爱我吗?”

江桓起初没看她,听到她的话,猛地转头看过来,宁芷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屈着腿,他的衬衫正好盖住她的膝盖,隐隐地能看见大腿上的白肉。

昨晚这条腿缠在他腰上,和他一起沉沦,上面还有欢好的红痕,现在白腿的主人在问他一个事后的问题。

她眼睛水汪汪的,她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错觉,可此时分明不是,她就是在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在芝加哥那几年,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爱她吗,爱她什么,能爱多久,又或者说,这么久过去了,她还爱他吗?

可等他知道自己要回来时,他知道那些胡思乱想都是徒劳,他只想要她。

久不见他回答,宁芷觉得无趣,问什么不好,非挑些不能提的话题,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她把资料收起来压在枕头下边,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蒙住头。

“出去帮我带门。”

江桓没吭声,也没有开门声。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她只感觉身后的床垫下沉,接着还是无声,被子里的空气稀薄,宁芷到底没忍住,两条手臂伸了出来,快速掀开被子,怒视着床边的人。

“江桓,你耗在我这里没意义。”

他抓住她的手,微微张着嘴,一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这句话,是她追他时,他对她说的。

“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宁芷嗤之以鼻,又把身子翻过去,枕头下有纸响,她抽出来放在眼前,又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重要的人因我而死,你会恨我吗?”

宁芷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连人带被子被江桓搂在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她往后缩但他手上力气不减。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出热气:“小宝,不会有这样的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