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楼没课时，总是静悄悄的，鞋子落地的当当声特别明显。两个女生抱着书从走廊那端走过来，其中一个哈欠连连：“小静，还有半个小时上课，来这么早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有好位置，每次坐后边，音响声都太重了。”

“那你坐前排，我要坐在后边补觉。”

“补什么觉，期末不想挂科就快点给我醒醒啊。”

“你可真烦。”她揉着耳朵，用手肘推开音乐教室的门，背着身往教室里进，“期末考试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见小静正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又不像在看她，她伸手在小静眼前拂过：“干什么，又不是明目张胆抄袭，你这么怕？”

小静的手颤巍巍地指着她身后，嘴唇发白：“晓晓，那里有死人！”

“别闹，教室里怎么会有死人。”她握着小静的手，不以为意地转过身，登时，浑身僵住，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恐怖像藤蔓一样往她的身上爬，理智却往身体外飞，还是小静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猛地向外跑。

哈盐市一行，每个人都怀揣心事。有人觊觎到他人的秘密，有人被嫉妒蒙了眼，也有人不知是何原因步步为营。

H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布好的棋局，谁是棋子，谁是将，全是未知。

回到水原市已是下午，天色暗沉，雨水随时会降临。

街上的行人不多，个别店面已经亮灯，胡同里有人开始摆摊，偶尔传来两声吆喝。穿过红绿灯朝左拐，他们停在一个狭窄的胡同。前面是一家闪着绿光的店面，门前竖着长牌，上面简洁地印着“药店”二字。

江桓沉默片刻后推开车门，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顺着门飘进来。宁芷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没说话，但眼神在质问他要干吗。

他看看她的脚：“买点中草药膏，好得快一点。”

听到卢楠那番关于H的话，宁芷从咖啡店出来时精神恍惚意外崴了脚，不影响走路，就是有些疼。但江桓非拗着要背她，搞得她像个矫情鬼，一路上宁芷都憋口气，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车门关上，宁芷在车上等，车厢里还留下不少的中药味，宁芷按下车窗把头伸出去看，周围都是自营的店面，铺子都不大，有些老板就坐在店门口拿着手机看剧或者玩游戏。

头再伸伸，看到街尾横出的宠物店牌子。宁芷把车窗关上下车，右脚落地，龇牙咧嘴地疼。

她晃晃悠悠地往那边走，没等到头就走不下去了，不知道是宠物店的味，还是下水道的味儿，阵阵恶臭扑面而来，怪不得靠这边的几家店铺，门都紧紧地关着。

宁芷硬着头皮往前走几步，可神奇的是，到宠物店门口味道竟消失了。她试探地用鼻子吸了吸，真的没有。

宠物店大门开着，外放的动画片主题曲听得清清楚楚。宁芷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朝后退两步，恶臭又扑鼻而来。

她急匆匆地走进宠物店，好一会儿，又急匆匆地折回去，手上什么都没提，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路走一半，挨过那段恶臭，江桓已经提着一袋药走过来，眼睛微眯着看她。

宁芷下意识地解释：“那边有家宠物店，我想给摩卡买点东西。”

回到车上，江桓不急着开车，弯腰把她的裤腿撸上去。她的脚踝肿得很高，透着紫红。江桓再抬头看她，她正一门心思在放歌。

音乐响起，车上的氛围缓和不少。宁芷在本子上不知道写着什么，江桓瞄一眼，鬼画符一样，但还是贴心地放缓车速。

思绪有些乱，一直到楼下，宁芷才把线索捋清楚。

一进门，宁芷就把自己关进卧室。江桓也不打扰她，进进出出地把一切准备妥当，然后才拨打尹度贤的电话。

“杨竺林的情况了解了吗？”

尹度贤在喝酒，口齿不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人能凭空消失。”

江桓当然信，H能有几十个身份证，若真是他带走的人，不想被他们找到，自然有很多种方法。但江桓现在要做的也不是坐以待毙，崔志安随时都会向他身边的人出手。此时，最主要的是要知道那段录像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还在通话中，卧室门“哗”地打开，动静很大，她拖鞋还挂在脚上，半蹦地跳出来，喊声：“江桓，你来。”

江桓皱着眉看她的脚，和尹度贤又交代几句，那头静默几秒后，突然出声：“是你那个小女友？你们同居了？”

江桓含糊地“嗯”了一声，尹度贤不快地说句：“老江，你别耽误正事！女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尤其是她这种漂亮的！”

江桓脸色突变，声音冷下来：“你不该管得过多。”

挂了电话之后，江桓起身过去，宁芷还站在门口等他，她穿着一个粉色的套装睡衣，长发在头顶随意地盘着，眼睛里有他。

尹度贤让他知分寸，别在女人上栽跟头，可宁芷是他的跟头吗？他从来没把她当作跟头，这是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哪怕现在不能。

“江桓？”

宁芷叫了愣在原地阴沉不定的江桓。江桓走过去，手臂轻轻拢住她的肩膀，说：“进去吧。”

宁芷坐在**，把电脑上的屏幕对着他，屏幕上面正是孤儿院院长刘毅被害案的档案。她挺直腰板，端着本子看他：“这个案子最大的问题是嫌疑人李铁的口供，对吧？”

江桓点头，案子他很了解，但是出于时间原因，他一直没有去现场看过嫌疑人口供里的地点。

宁芷指着其中一条口供说：“李铁说他闻到臭味，进过药店，可这些监控都没拍到。他没有说谎，现场没有找到他说的臭味源头，可以解释。比如房型是这样的。”

宁芷把本子递给江桓，本子上是简略的半弧形地图，用A代替左侧店面，B代替右侧店面，而C则用来代替嫌疑人的行动轨迹。

“根据证词，李铁醉酒从A出发，进入这间药店买药，事实上并没有。他说他被敲晕闻到一股恶臭，可公安调查时，附近并不存在下水道之类的地方。有一种可能，药店的监控范围死角很大，醉酒后他根本分不清方向，进入B侧的药店，出来后遇袭，闻到的恶臭也源自B侧，但李铁的供词没有后半部分。”

宁芷把笔指着AB中间段的弧度，这里的建筑被直角的墙堵住风向，所以臭气传不到A侧。

一开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隔着一个弧度的距离，臭气却被完全隔绝住，进宠物店问老板才知道，拐角外的一家商户下水管爆裂，臭气泛滥成灾，根本门都不敢开，但奇就奇在宠物店这边没有，过来修理的人都说，多亏前面那堵墙帮了忙，风一吹全都挡在那儿了。

宁芷嘴巴不停，手也跟着比画，仿佛此时那堵墙就在她面前。江桓抬手，帮她把掉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她打了一个激灵，指腹刮蹭在他脸上。

宁芷愣住，因为话说得多，嗓子有些哑：“所以，我们去现场看一下，能初步证明李铁的证词是真的。”

“你想什么时候过去？”

“尽快吧，如果李铁没有嫌疑，那就是崔志安干的。”

江桓心里不舒服，本来是他的事，结果她帮了自己不少，他伸手揉她的头：“明天下班去，你先洗澡，我做晚饭。”

这次，宁芷乖巧得很。还没走到卫生间，又听见江桓嘱咐她小心脚。

热水淋下来时，宁芷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别和自己过不去。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日子跟偷来的没什么差别，多偷一天算一天，总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