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面对对方同样精致熟悉的脸,彼此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在温浅眼中,梁聿西看见她表情甚至都没有变一下。

他冷静,冷漠,和以前的那个他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温浅心绪起伏,差点没绷住。

她用力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了自己一把,愣是把自己的情绪扭转过来。

她不能失态,至少在梁聿西面前不行。

他抛弃她,选择了他的家族,现在他成了掌权者,可见梁斯北败了。他高调回国,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他的战绩,更要表明曾经的选择没错。

而她,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怼。

她要比他表现得更云淡风轻。

经过一番短暂的心理建设,温浅再看向梁聿西的眼神已经蒙上了一层客套,“梁总谦虚,竟然向我们这种小集团讨教经验,不知道的还以为梁总没在温氏待过。不过工作上的事您最好和外婆交流,我刚回国,已经很久没接手集团业务了。”

即使温浅告诫自己要淡定,要云淡风轻。

可语气中依然泄露出一丝阴阳的意味,说完她就有点怪自己沉不住气。

不过梁聿西似乎没听出来,又或许听不出来了不以为意而已。

他看着温浅,唇角溢出今晚仅有的一点笑容,“不是谦虚,而是想利用以前和温女士的关系讨个人情。”

温浅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请温氏加入这个项目。”

温浅直接拒绝,“温氏偏安一隅,不想再接这种大项目。”

和沈氏的项目现在因为沈氏被打击已经很吃力在维持了,而梁聿西是背后始作俑者。

现在他提出合作,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然而梁聿西直接绕过她,问温夏玲,“温女士也这么觉得吗?”

温夏玲不想拆温浅的台,她笑着,“我老了,只想守住目前的温氏,要开拓进取需要年轻人去完成了,温浅想怎么做我都支持。”

祖孙俩一唱一和,倒让梁聿西碰了个软钉子。

他朝她们举杯,“不用急着答复,今天本就只是借个场子做初步的筛选。”

温浅勾了勾唇,挽着温夏玲告辞离开。

边往外走,温浅身体止不住地抖,却还强撑着问,“外婆你看,我没失态吧?我就说我已经放下了。”

温夏玲没拆穿她,只是问了句,“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温浅装作恍然大悟,“时差还没倒过来,确实困了。”

“那你先回去吧。”

“你呢?”

温夏玲笑着,“我和你都走了,怎么像话?”

温浅叫来林翩然,“林秘书,麻烦你陪着外婆,如果她累了,也别管什么像不像话直接带她回家。”

“好。”

温浅离开宴会现场,她给路庭桉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先走了。

保姆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温浅看见,直接上了车。

她疲惫地朝司机说了句,“我们先回南山公馆,外婆另一辆车会晚一点走。”

司机说了声好,车门正要关上,却窜上来一个身影,把温浅吓了一跳。

司机同样被吓了一跳。

然而下一秒,司机就被拽下了车。

温浅冷着脸看着梁聿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聿西表情同样不太好,“和你单独说一会儿话。”

温浅冷笑,“所以用这种方式?”

“不用这种方式,你肯单独见我吗?”

面对他的控诉,温浅顿了顿。

他刚才说要见她,她拿了温夏玲当挡箭牌。

她确实想见见他,但又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单独接触,她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

温浅深深换了一口气,“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梁聿西看着她,那双异域风情的眸子里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浓烈又深邃,似乎想要把温浅吞噬。

这种情绪差点就要让温浅误以为他忘不了她了,然而她又很快给自己醒脑,别再恋爱脑,他眼里有再多的情绪,也不会是因为她。

也许是经过长达一年的心理暗示,温浅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眼神也跟着冷下来。

梁聿西和她离得近,透过酒店照进来的灯光,他能清晰地看清她眼神的变化,他心头一滞,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口。

她还爱他吗?解释还有用吗?

当他沉默的时候,温浅没了耐心,“看来梁总是逗我玩呢?不过我没精力陪你玩,我刚回国,时差还没倒好,梁总没事的话放我回去休息吧。”

“我当初不辞而别,是因为我父亲拿外婆威胁我。”

梁聿西脱口而出,他本来在犹豫,但温浅拒人于千里的态度阻止了他犹豫。

这次回来,他不可能再放手。

但是出于愧疚,他不会强迫她。

在她的愣怔之下,他沉声解释,“我怕你因此离开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父亲早就识破了我们要结婚的计划,他也识破了我和靳行的假意破裂,以及那段时间我对你的故意冷淡,他用温女士威胁我,如果我和你结婚,他就会让温女士死。”

他的语速并不快,说完后保姆车偌大的车厢内是漫长的沉默。

相对比,车外声音嘈杂就更显得车内的安静。

听不到温浅的回应,梁聿西伸手想要摸她,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她嗤笑一声,“所以,你就可以一句不说,把我扔在教堂?”

到底是意难平的。

温浅以为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已经完全恢复,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甘。

面对她的质问,梁聿西也知道自己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办法完全说服她,于是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在我出发去教堂的时候,我父亲病危,让我第二天一早一定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温女士就会死,我不敢怠慢,直接去了机场。我没有告诉你,是有自己的私心,我怕自己会心软。”

温浅掀起眼皮对上他的眼,似乎要看进他内心深处。

她发出了灵魂拷问,“父亲病危,想要救外婆,这两个借口正好成全了你难以做下的决定不是吗?其实你一直在犹豫,天平的两端到底选择谁好呢?是我还是拿回自己的一切替你母亲报仇,这个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抓住了。

你甚至想着,你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等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再找我道歉,而我就会原谅你是吗?而你所谓的心软,不过是怕我会阻碍你的选择。”

温浅被路庭桉治疗了这么久,也看了这么久的心理学,对人性多多少少有点了解。

这话就算不是百分百,也是百分之九十被她说中了。

所以,回应她的是梁聿西的沉默。

而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此时的温浅已经不会再心寒,她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梁总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