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小的时侯起就喜欢找朋友,找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做朋友,是那种无话不说、互不隐瞒的朋友,谁高兴了一块笑,谁委屈了一块哭,甚至发誓同生死共患难。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越来越难找到心碰心的好朋友了,也许是因为人大心也大了。难怪古人要说。万两黄金容易得,人间知己最难求。

我曾经为此感到很寂宾。

幸亏现在我有了一大群新朋友,他(她)们就是我作品中的人物,我经常和他(她)们谈心,倾诉衷肠,当然也是无话不说、互不隐瞒的。

有一次,我问吸娣(《新嫁娘的镜子》):“新婚前夜应该是少女最兴奋的时刻,你为什么要这样忧心忡忡、瞻前顾后呢!

霞娣叹了口气:“我害怕……我看见哥哥嫂嫂整天吵架,我看见妈妈对爸爸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我担心我以后也会过那样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因为……我爱祥生……”

我理解仗娣,并且衷心地为她祝福。

我曾经和杨晓彬(《失重》)狠狠地吵了一场:

“你卑鄙!你见异思迁!你道德败坏!”

“不不不,我和陶枝分手实在是很痛苦的,可是我没有办法。男人,谁不想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陶枝对我的要求太高了,逼得我喘不过气,我实在受不了……”

我也理解了杨晓彬,不过未免有些邵视他。

我埋怨怡儿(《乌儿,飞向何方》)太懦弱,我捧报她,‘既然小娅和源源答应替你想办法的,你就要盯牢他们呀!他们也太没有良心了……”

“不,他们都是好心人,我知道。”怡儿制止我造贵小娅、秀秀、源源,“他们是诚心诚意帮忙的,可是他们自已也不轻松,他们自己的生活中也有这样那样的困难要解决,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实在是顾不全呀!”

怡儿谅解了小娅们对她的冷淡,我更理解了恰儿的自尊,我深深地同情她和他们。

我警告沛沛(《长相思》):当心呀,小荟刚死你就和阿砚磨在一起复习功课,当心人家说你趁火打劫有私情……

沛沛坦然地笑了:“心中无鬼,不怕。我想,小荟倘若活爹,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小荟爱阿砚,希望阿棍能有出息,能考上研究生。阿现也爱小荟,所以他发誓要考上研究生。我爱小荟和阿混,所以要帮助阿现考上研究生。难道,对死者的怀念仅仅是哭哭啼啼吗?难道,死者长眠,活着的人就要揣着哀伤什么事都不千了吗!”

我被沛沛问倒了,无言以对,不过确实心悦诚服,而且,非常地喜欢她了。

……

我和我作品中的人物对话,这真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是一种享受。

若问我:你为什么作小说?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希望我能够更多更深地理解我周围的人们,

我希望我能够更多更深地理解我作品中的人物,

我希望越来越多的读者能够理解我作品中的人物,

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们能够理解我。

这是我的第三个小说集。每当我把一批小说汇集成册的时侯,我心中就会掠过一丝欣慰:也许,通过它,我又会多一群好朋友。

其它所求便甚微了。

感谢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编辑同志。

感谢我的读者们。

王小鹰

一九八五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