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洲新闻周刊)出版了新的一期杂志,封面上的大标题是《花与炮的秘密:我们有多少安全》。

韩玲果然留了一手。她在署名文章里详细披露了最近几起私自运输囤积伪劣烟花爆竹的案例,开列出一批藏有伪劣烟花爆竹的地下仓库名单,其中就有李涧峰昨晚带队查过的地方。文章不无讽刺地说:“不能说警方不作为,但是他们确实在最近的清查中漏掉了一些东西。看来他们的工作还是要加强。”文章还配了照片,是李涧峰在昨晚的现场接受采访,红红的鼻头挺显眼。

李涧峰气炸了肺。

事实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韩玲是提前把版型排好,等着昨晚的结果而连夜开印的。她精心设计了整个过程,暗地里推动了事态的发展,还监控了昨晚的清查。然后,给了李涧峰和公安局朗朗的一击。昨晚的现场,显然有她安插的内线,不仅及时把结果传给了她,还拍了照片,从容不迫地拍!

在录像的时候,李涧峰就觉得有人在照相,可到底是谁看不清。在晃眼的摄像灯下,他只是看见几个黑影晃来晃去。

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韩玲的。她还敢来电话!

接了电话,韩玲平静地问到:“在生气吧?”

“你也太差劲了吧?’’李涧峰怒气冲天,“你后台硬,你能耐大,可你也不能这样拿我们公安局耍弄!”

“别这么说,你冷静一下……”“我没办法冷静,我―,,话刚说到这儿,韩玲似乎不想再听,一下子把电话挂断了。李涧峰的话头突然被掐住,一口气呢在嗓子眼里,心里憋得难受,像头困兽似地在屋里转个圈儿,索性把电话又打过去。

电话响了五声,韩玲接了电话。

“谢虹的事你就留一手,看着谢虹受罪你不管。今天你又这么干,你是故意和公安局过不去呀。韩玲,公安局待你不薄,你―”他说不下去了,气得手直哆嗦。

“谢虹的事不能怨我啊,她是检察官.她都扳不倒马家兄弟,何况我一个小记者。”

“哼,小记者……和我们捉迷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小记者?耍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小记者?小记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

“李涧峰!”韩玲的声音严厉起来,“涉及个人隐私的话你最好不要说,我给你留面子,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李涧峰被一炮打哑了。想想, 自己真的是气蒙了,说的话也确实有点出格,只好不作声。

韩玲又缓和下来:“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既然又打过来了,我就和你说说下周的事,你听好了,别又一听就蹦。我下周一期的主打文章准备做几个违纪民警,我准备采访田昭昭,还有马小凡。听说她出来了?”

李涧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们每一期都有一篇重点文章,或者叫主打文章,”韩玲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在给李涧峰上新闻课,“周刊嘛,这篇文章很重要,吸引读者就靠它了。要贴近生活.要紧跟时代,还要……”

李涧峰听不下去了,他一下子把话筒摔在座机上。

韩玲的声音断了,但是好像又没断。她像个游**的鬼魂,隐隐的,仿佛还在吃语着,声音低低地在屋子里徘徊。李涧峰盯着电话,不相信似地,拿起来,听听忙音,又放下。那低语又好像响起来了,带着点嘲笑。气得他一下子把电话线扯掉了。

内勤小赵推门进来,一看李涧峰脸色不对,张了张嘴没敢说什么,就退出去了。

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静得不像是公安局,而像是一座疗养院。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公安局的大院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死寂,公安局的院子总是人来人往,总是会有呼啸的警车。而此时此刻,李涧峰从窗子望出去,院里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辆车,空空****的,只有阳光在闪烁着。

李涧峰恍然觉得自己在飘浮,耳朵里边“嗡嗡”响,眼前的景物都好像在缓慢地晃动。前几天体检,医生说他血压有点高,他还不太在意,现在看来是真的。他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血液在向头部涌动,眼睛的转动也变得迟缓起来。他拉开抽屉,试图找到医生给他开的降压药,可他瞪着眼睛翻了半天,一抬头,却发现那药就在他眼前的桌面上放着。

气糊涂了?

摇摇头,把药吃了,一赌气吃了两片,比医生嘱咐他的多吃了一片。这下坏了,头马上疼起来,眼睛也模糊了。他想起医生说他是第一次吃降压药,千万要遵医嘱,不禁骂自己糊涂。又想,还不是韩玲把自己气的,这个女人啊,就是个灾星。

房门突然被撞开了,把李涧峰吓了一跳。抬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堵在门口,定睛细看,原来是治安支队队长大刘。

“你倒好,也不接电话!我都找疯了。”大刘嚷着,声音“嗡嗡”的,震着李涧峰的耳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刘已经看见了扯断了的电话线,狐疑的目光立刻盯住了李涧峰。

“手机呢?手机也没开?”

李涧峰点头:“找我为了新闻周刊的事吧?”

“这他妈的叫上眼药!”大刘怒吼,“太坏了!你也是,怎么就管小住他们?”

大刘咆哮了半天,火气好像发泄出去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命令道:“给我来点水!”

李涧峰气乐了,只好起身给他拿了个方便纸杯,捏了点茶叶,为他沏了一杯茶:“嚷累了?喝点水,我这茶还不错。”

“真他妈没办法。”大刘埋怨着,“现在的工作多难做啊,一说清查,就会走漏消息,人家就和咱们打游击,东西全藏起来了,找着个屁!然后,记者就来说三道四。”

小赵又进来了,小心翼翼地说:“刚通知的,要开局长办公会,让你们二位都去呢。”

李涧峰赶紧拉开抽屉拿笔记本,一边问了一句:“通知几点?”小赵说:“两点半。”李涧峰一抬头,看见挂钟已经是两点二十八分了,就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小赵摊开双手:“刚才我进来一次了,看您脸上像是要下大雨,我哪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