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喻婷还有表哥坐在湖边的遮阳伞下,喻婷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的蓝莓果酱冰激凌,我和表哥则各点了一杯冰柠檬水。
我一口气将大半杯柠檬水喝下,身上的暑气全消。放下杯子,我将目光投向喻婷,期待着她的发言。
“我说说我的想法哦。”喻婷将金属勺子插入杯中,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解说,“首先,我们已经知道,王琼昨天在乘坐摩天轮之前去了趟边上的超市,她在超市里买了面包和一包薯脆,是吗?”
我和表哥都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通过营业员的目击证词,以及法医对死者胃部的检验,证实死者吃掉了面包。而剩下的那包薯脆,可能因为吃不下或暂时不想吃,总之王琼最终没有拆开来吃。王琼并没有带包,只拎着一个购物时超市给的塑料袋。面包吃完后,她可能觉得拿着袋子碍事,于是扔掉了塑料袋,将薯脆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因为左侧口袋放着钥匙和钱,后侧口袋放着手机,所以薯脆自然而然地会被放进右
侧口袋。而实际上,你们确实也在裤子右侧口袋找到了这包薯脆。”喻婷拿起勺子,在杯子边缘刮下一块果酱送入嘴里,接着说道,“好了,那之后,死者便来到摩天轮站台买票,因为磁卡是新的,票子上除了售票员的指纹之外,只有死者食指和拇指的指纹。这证明了两件事。
“第一,王琼从售票员手里接过票,来到闸机口,用票扫过闸机,进入闸机,最后将票放入口袋,在这整个过程中,王琼一直是保持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票的动作,期间没有松开、也没有移动过手指。”喻婷边说边拿出口袋里的交通卡,做出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卡的动作演示给我们看,“第二,在票放入口袋之后,一直到王琼被杀,她始终没有把票从口袋里取出来过。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票上只有两枚死者的指纹。到这里都没有问题吧?”
“有问题啊!”我像抢着答题的小学生般举起手,“有两枚指纹不代表只碰过一次啊,可以用手指的侧边把卡夹出来,也可以握着卡的边缘把卡拿出来,这样就不会留下指纹了。”
表哥却立即说:“不,我补充一下,现在只在两枚指纹上发现了面包油脂,油脂是死者吃面包时沾到手上的,卡上的其他地方都没有。这就表示,不管用什么方式,死者都没有第二次用手碰过那张票。”
表哥说完,喻婷跟着点了点头。
“好吧。”我暂时没有什么异议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又能证明什么?”表哥依然不解地摇摇头,他啜了一口饮料,等待喻婷继续说下去。
“好,现在我们证明了票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过。”喻婷撩了撩发丝接着说,“接着再来看那包零食。买票和进闸机时,两名工作人员都没有看到王琼手里拿着票以外的东西。因此我们可以合理地认为,零食那时候确实已经放进了死者的口袋,直到死者
进入闸机,零食也一直在她的口袋里。
“也就是说,当死者把票放进右侧口袋的时候,口袋里已经有了一包零食。事实上,警方也确实在口袋里找到了放在一起的票和零食。到这里OK吗?”喻婷观察着我和表哥的反应。
“OK,OK,继续。”我连连点头催促。表哥也是一脸“你快说呀!”的表情。
“那我继续咯。”喻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好了,再来看死者的牛仔裤。这条紧身牛仔裤的口袋本身就比较窄,放进一包满满当当的膨化食品,口袋就会更紧,这时候还要再插进一张票。我想死者也是无奈,因为这时候左侧口袋和后侧口袋都放满了东西,票塞哪儿都是一样,于是她便直接顺手放进了右侧口袋。那么,在死者将票放进口袋之后,那包薯脆有没有被拿出来过呢?
“我们生活中都有这样的经验,如果要从一个很紧的口袋里取出一样大件的东西,很容易将同放在口袋里的其他小物件一起带出来,尤其像卡片这种,很容易被带出来掉到地上。那么,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一般会将小物件先拿出来,或将大小物件一起拿出来后,再将小物件塞回口袋。
“这对王琼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要从口袋里拿出零食,一般情况下,她一定会先抽出放在口袋里的票,或将零食连同票一起拿出来,再放回票子,要不然票子就容易掉到地上。然而现在已经知道,票子上只有两枚指纹,表示在进入闸机后,王琼并没有拿出过票子。既然票没有拿出来过,那么顺理成章地,表示零食也没有拿出来过。”说完这一段,喻婷又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想给我们一点时间来理解她的推理。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听不懂诶……”我和表哥仍然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喻婷又吃了几口冰激凌,继续说:“死者被杀前,零食始终放
在口袋里——刚才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进一步说,王琼在乘上摩天轮的时候,零食也应该在她的口袋里。冯文,我们跨上摩天轮座舱的时候,座舱位置是不是离站台地面很高?”喻婷直呼我的大名让我有些不太习惯,可毕竟表哥在这里,她也不可能像平时那样叫我……
“啊,是啊……这里的座舱确实离站台很高,跨上去的时候我还差点扯坏裤子。”我回忆起昨晚喻婷跨上座舱时,吃力地将腿高高抬起的情景。
“王琼虽然身材高挑,但要跨上天蝎座的座舱,势必要将腿高高抬起,并且腿部会大幅度弯曲,这个时候牛仔裤就会出现严重的皱褶,而原本就很紧且又塞满了东西的口袋就会受到挤压,内部空间变得更狭小。”说到这里,喻婷将刚才买的薯脆放到桌子上,然后将手掌压在上面,慢慢用力。不一会儿,手掌下传来碎裂声,喻婷将手拿开后,包装袋里的薯脆大部分都已经碎了。“明白了吗?”她莞尔一笑,问。
我恍然大悟:“对啊!这种薯脆,内部是空心的,很容易压碎。如果王琼跨上座舱,口袋里的薯脆受到牛仔裤的挤压,一定会碎得很严重!不可能像鉴定人员看见的那样只碎了几块啊。”
“聪明!”喻婷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根据之前的结论,至少在王琼被害前,这包薯脆始终在她的右侧口袋里,这表示在跨上座舱的时候,王琼并没有将薯脆取出来拿在手中。那么,为什么这时候口袋里的薯脆没有被挤碎呢?”
“有漏洞。”一直不发言的表哥突然插话道,“零食是放在右侧口袋的,如果死者跨进座舱时抬的是右腿,零食确实会被压碎,但如果死者抬的是左腿……啊啊,我忘了死者左腿有关节僵硬,无法大幅度弯曲。”表哥说到一半,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纠正过来。
“对,死者左腿有问题,如果只是走走楼梯或许还勉强可以,但要跨上这么高的摩天轮座舱,恐怕做不到。”喻婷补充完毕后总结道,“如果抬右腿,零食就会碎掉;如果抬左腿,生理上不可能。所以,王琼根本无法跨上摩天轮座舱,至少她无法以正常状态走进摩天轮。而我更倾向于这个结论——她压根没登上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