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小影的带领下,我们很快走出了树林。继续沿着一条小土路步行十分钟左右,一座刻着“蜘蛛村”三个字的巨大石碑赫然出现在眼前。走近一瞧,石碑上竟还趴着一只黑色蜘蛛,它舞动着前腿,正在石碑和树枝间结网,伺机等待猎物的到来。
“哇!蜘蛛!”从小就害怕昆虫的我差点跳了起来。虽然严格来说蜘蛛属于节肢动物,并不算昆虫,但在我眼里和突然出现在厨
房的蟑螂没什么两样。
“别紧张,这里的环境很适合蜘蛛生长,所以蜘蛛特别多。”慕小影泰然自若地说。
越过石碑,意味着我们正式踏入蜘蛛村的领地。眼前是一片荒芜的景象,布满尘埃的黄土地上零星排列着一座座砖瓦房,远处的油菜花田若隐若现,宛如虚幻的海市蜃楼。
“你……你就让你爷爷住这里吗?”
慕小影叹了口气:“我和爸妈早就想把爷爷接到城里住了,可他说自己从小在村里长大,不习惯城市生活,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你知道村长家在哪儿吗?”
“找刘村长?他正好住我爷爷家隔壁,我带你去吧。”
于是,慕小影带着我往村子西边走,最后驻足在一座目测是村中最大的二层砖房前。
“这就是村长家,我带你进去吧。”
“哦,谢谢。”此时,我脑中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要问村长的问题。
慕小影敲了敲涂着红漆的木门,问:“刘爷爷在吗?”
门“嘎吱”一声从内侧打开,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身影映入眼帘:“你们是谁?”她好奇地瞪大双眼,用稚嫩的童声询问。
“你好。”慕小影弯下腰,向小女孩打招呼,“你是小花,对吧?”
“是小影啊?”这时从屋内传出一个老人沙哑的声音。
“爷爷!原来你在村长家啊!”慕小影雀跃地冲进屋里,一头栽进一个七十多岁的白胡子老人怀里。
坐在竹椅上的白胡子老人正是慕小影的爷爷,他也一把抱住慕小影,露出慈祥的笑容。慕爷爷的边上还坐着另一个年龄相仿的老人,此人身着一件整齐的中山装,眉毛粗浓,却秃了大半个头,脸上则布满岁月的刻痕。
“刘爷爷,不好意思啊,我爷爷老来打扰你。” 慕小影双手合十,对中山装老者鞠了一躬。想必这位就是慕小影先前说的刘村长。
“哪里的话,我正好缺人唠嗑呢,哈哈哈……”刘村长咧开嘴笑了起来,一排光洁的假牙暴露在外。
“好久不见,我们家小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慕爷爷疼爱地握住自己孙女的手。
“爷爷,你又笑我。”慕小影的脸上泛起红晕,“爸爸妈妈这几天比较忙,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看您。”
“没事,年轻人忙点好啊。”慕爷爷乐呵呵地说,“小影,今晚你就住下吧,晚上放开了吃一顿,你刘爷爷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是啊是啊,鸡鸭鱼肉样样有,绝对比你在大城市吃的什么三文鱼好吃!”刘村长附和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慕小影高举双手欢呼。
“小花,快过来叫姐姐。”刘村长向还愣在门口有些怕生的小女孩招招手。
“姐姐。”小女孩慢慢走过来,看着慕小影,害羞地叫了一声。
“小花乖!已经长这么大啦!”慕小影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红润的脸蛋。
站在门口的我颇为尴尬:“那个……你们好……”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
“这位是?”村长疑惑地朝我眨眨眼。
“哦哦,他是杂志社的潘登记者,路上遇到的,想来了解蜘蛛村的习俗。”慕小影看了我一眼,终于想起向大家介绍我了。
“你们好,打扰了。”我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刘村长和慕爷爷。
“这是我爷爷,这是蜘蛛村的村长,这个是村长的外孙女小花。”慕小影言简意赅地向我介绍屋里的人。
“是记者啊,欢迎欢迎!我们这儿好久没有外人来访了,你先坐你先坐。”村长接过名片,眯起眼睛,似乎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慕爷爷在慕小影耳边轻声说。
“爷爷,您别开玩笑了。”
由于久别未见,慕小影和爷爷有着说不完的话,两人开心地唠起了家常。我则趁机坐下来和村长谈起蜘蛛村的事。
“你好,刘村长,我们《奇闻异事》杂志计划对蜘蛛村的传说及包括祭祀大典在内的相关习俗做一个全面的报导,因此想对您做一个采访。”我拿出记事本和笔,一秒切换成工作状态,“首先,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村子为什么要叫蜘蛛村?”
“哦哟,你搞这么正式,我还有点紧张呢,哈哈哈。”
“别紧张别紧张,就当和平时聊天一样就行了。”我笑着安慰道,试图让采访气氛变轻松一点。
“行。”村长正襟危坐,“蜘蛛村名字的由来和这里的一个传说有关。其实,在很久以前,这个村子叫宁安村,村民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耕种的耕种,打渔的打渔。但突然有一天,一只巨大的蜘蛛闯入村庄肆虐,毁坏庄稼,吞食牲畜,甚至见人就吃,村民们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为了让村子恢复安宁,村里的长者只得和蜘蛛谈判,答应每年的正月初一将两名童男童女作为贡品敬献给蜘蛛,并奉它为蜘蛛大神,只求它在这一年中不要作乱。久而久之,这个习俗就延续至今,连村子的名字都改成了蜘蛛村。现在,每年都还要烧纸糊的童男童女敬献给蜘蛛大神,保佑村子的平安。”
“我从小就觉得这种事很迷信!”慕小影凑过来加入我们的谈话。
“也不能说迷信,只是种习俗而已嘛。”村长挠了挠脸颊,“总之这个村子呢,是一直信奉蜘蛛的。为了这个,五年前,我们还特
地在村子北边盖了个‘祭祀屋’呢,每年正月初一都要在那里举办祭祀大典,敬献纸童男童女,还要请法师做法。”
“还有一座祭祀屋?”我很诧异。
“是啊,我就是保管祭祀屋钥匙的人。”慕爷爷接过话,从衣领内侧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把金属钥匙,“每天早晨6点,我都要去祭祀屋那边开门,让村里人自由祭拜蜘蛛大神,到了夜里12点,我再过去把门锁上,防止村外人进去捣乱。不过啊,现在也没什么人去祭拜了。”
“您辛苦了。”我点点头,“那么,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能让我参观一下你们的祭祀大典吗?”
“恐怕不行了。”村长却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从今年开始,我决定取消祭祀大典了。”他一语惊人。
“啊?为什么要突然取消呢?”
“唉,蜘蛛大神什么的,人们早就厌倦了,这种习俗已经落伍了。每年还请人做法,费钱又费力。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就这么个荒村,一点生气都没有。和村里的几位长老商量后,我们决定到年底,就把祭祀屋给拆了,在那边盖一间养鸡场,为村民们增加点收益,然后把渔业也搞上去。”村长像个公司领导,憧憬着村子的远大未来。
“这样很好啊。”慕小影表示同意,“破除封建迷信,踏踏实实劳动。”
“只要是为了村里好,我也不反对。”慕爷爷也很赞同。
“那村民们都同意吗?”
“这些日子都征求过意见了,大部分人都同意,只有极个别的老人表示反对,还说这么做会触怒蜘蛛大神,遭到报应……”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嗨,反正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怕啥报应啊,有什么报应尽管来吧。”
这么看来,蜘蛛村里,包括村长和慕爷爷在内的村民还是比较开明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守旧陈腐。
我在记事本上写上这样一段感想后,提出了新的请求:“那么,能麻烦带我去看看祭祀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