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秋跟徐学的认识,算来也是一场戏剧。
谭敏敏要离开天庆了,她在天庆的使命光荣结束,那个广告片最终还真是拍成了,谭敏敏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在片中争得了一个好一点的角色,据说能在广告片中出现三个镜头,总共加起来要超过二秒钟,这已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比她原来的期望好一些。
因此谭敏敏决定再在天庆政界主要人物面前露把脸,这次请谭敏敏吃饭的不是钱谦,而是秘书徐学。
据后来得到的消息,钱副市长是很想请谭敏敏吃饭的,但钱副市长也很慎重,毕竟他是市长嘛,做事谨慎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女人把他忽悠了,那样传出去,可真就成了天庆政界一大笑谈。于是他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不幸得很,钱副市长真就调查出一个让他恼羞成怒的结果,谭敏敏根本不是什么歌星,更不可能成为两栖明星,什么星也算不上,她是漂在北京那条河里的一条臭虾鱼,充其量只能满足一下人们对歌星明星的好奇,而根本不能把她当作一件衣服穿出去。
这令钱副市长大大地失望,差一点就上了黑妹的贼船,钱副市长虽然失望,但没失态,出于某种动机或是礼貌,他还是派秘书史小哲代表他请谭敏敏和她的特别助理吃了一顿饭,但他跟史小哲交待得很清楚,只能吃饭,不能吃别的,连味口也不能产生,如果硬要产生味口,就应该想办法让姓华的产生。史小哲何等聪明,吃过饭第二天,就将消息透露给了徐学。秘书之间,经常是有一些小道消息传播的,
史小哲在徐学面前着实把谭敏敏吹嘘了一番,还叹着气道:“可惜啊,这样一位大明星,哥们只有远远看着的份,近处欣赏一下都不能。”
“想看就近处看,搂怀里看又能奈何?”
徐学蛮不当回事地说。
“难啊,”史小哲又叹了一声,接着道:“你没看见我家老板那眼神,吃人呢。”
一句话,说得徐学心里有谱了,他猜想,定是姓钱的看上了谭敏敏,想穿这件衣服。于是徐学加紧运作,在谭敏敏快要离开天庆的时候,跟谭敏敏接上了头,徐学设宴,要请谭敏敏吃饭,这下把谭敏敏喜的,她正在为没钓到钱副市长这条大鱼暗暗流眼泪呢。
也不知出于什么动机,谭敏敏都跟徐学坐在了一起,忽然又想起叫滟秋。可能谭敏敏觉得,什么时候,红花都得有绿叶陪吧。
滟秋一听是跟江湖上有名的徐大秘书吃饭,当仁不让就去了。
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滟秋的心理确实较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知道从哪个方向进攻了,或者,知道该寻求靠山了。
那天的徐学一见滟秋,立刻两眼放光,他都不敢相信,会在那种场合见到滟秋。要知道,滟秋可是折磨了他几个月的人啊。人跟人的缘分真是说不清,按说徐学是不该对滟秋这样的女人产生什么梦想的,他手中的女人,随便拿起来哪个,都要比滟秋强,至少没有当过三陪小姐的。但世间的事,往往怪得离谱,徐学对滟秋,就是忘不掉丢不下,他霸道地认为,像滟秋这样的女人,就该是他徐学的。
本来跟谭敏敏聊天的气氛很融洽,称得上热火,滟秋一去,徐学立马转移方向,放肆地向滟秋献起殷勤来。
滟秋一开始顾忌着谭敏敏的面子,装出不敢接受的样,受宠若惊地连续打翻了几次杯子。后来一想,何必呢,自己跑来难道是给谭敏敏当陪衬,或者做电灯泡?不,绝不是,她是为自己来的!
那天的气氛最终让滟秋搞坏了,当然不怪滟秋,怪也只能怪徐学,献殷勤献得实在过分了,让谭敏敏生了醋意,结果引发不快。谭敏敏本想还给徐学摆谱,哪知徐学桌子一拍,骂:“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立刻从天庆滚蛋!”谭敏敏的特别助理哪能受得这份辱,想动粗,徐学哈哈大笑,用手指头勾引着他:“以为长得粗是不是,来啊,信不信我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捏成灰?”
最终徐学也没捏,把人捏成灰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再说对徐学来说,又何必惹那么麻烦呢。他请谭敏敏,目的本来就不在他身上,一道自己不打算吃的菜,让服务生撤下去便是,动肝火伤得却是他自己的身子。
谭敏敏跟助手绝望地离开后,徐学想跟滟秋进一步加强感情,说要给滟秋压惊,重新换个地方再开始。滟秋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软丢丢说:“今天不了,我的心怦怦跳,我都快要急死了。敏敏不开心,以后怎么办啊?”说着就抽咽起来。
徐学拍了拍胸脯:“放心,以后谁敢难为你,有你徐哥做主。”
滟秋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紧紧抓住徐学的手,好像一松开,徐学就可能弃她而去。半天,她缓过一口气似地说:“有首长这话,滟秋心里就不那么慌了,谢谢首长,真的太谢谢了。”
徐学很兴奋地在滟秋肩上拍了拍,男人气概十足地说:“不用谢,以后甭叫我首长,那是他们糟蹋我,叫我徐哥就行了。”
“徐哥……”
滟秋跟徐学的故事就这样开始,这个故事加速着滟秋的野心,也膨胀着她的欲望。是的,滟秋现在拥有的不只是野心,更多的则是欲望。
她甚至已把关燕玲还有黑妹她们当作楷模,当作偶像一样地贡拜在脑子里,仔细地研究着她们的发家史,还有她们跟高层的密切关系。滟秋现在抓不到别人,徐学主动送上门,滟秋怎么能缩住手脚不前进呢?
一想到徐学在江湖弟兄中跺脚山响咳嗽地震的气势,她身上就热流滚滚,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滟秋跟徐学后来又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单独见的,那是个周未,徐学打来电话,说周末无事,想请滟秋坐坐。
滟秋先是推辞一番,
话语间还委婉地流露出女孩子单独赴约的担忧,说这种滟秋自己都脸红,想想在夜总会的日子,她们是既恨客人又爱客人,跟客人在一起,她们烦,恨不得客人前脚进门后脚就埋单走人,陪也不要陪。
可要是一夜坐不上台,心里又惶惶的,既担心钱挣不到更担心老板的脸色。遇到好一点的客人,恨不得天天来为自己捧场。男人跟女人之间那些事儿,按说滟秋她们早就看透了,也看淡了,现在却要羞答答地装出一副担惊样。装什么淑女啊,滟秋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我就是淑女!她又听到另一个声音。
徐学在电话里再三保证,就是坐坐,一起吃顿饭,决无他意。
滟秋又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这才道:“那行吧,我把手头事儿交待一下,自己打车过去。”滟秋这样说,分明是想告诉徐学,她不是拿这张脸混饭吃的,她也是有正经事做的人,别把她想轻了。徐学的确没有想轻,跟滟秋通完电话没多久,徐学就开着车过来了,他们去了火凤凰,吃西餐。徐学那天文质彬彬,典型的君子模样。他的君子模样差点就感动了滟秋,可是后来,他还是提出要去开房,说这么好的夜晚,不开房浪费了。
滟秋一扫脸上的羞意,正经道:“使不得啊,你是大人物,哪能这么随便呢,再怎么说,我们认识也不到半月啊。”
徐学心里骂,半月,老子认识半小时开房的都有!
嘴上却装作检讨地说:“是啊,是太短了,那就以后吧。”
“我们能有以后?”滟秋怪怪地盯住徐学,她的神情让徐学琢磨不透,到底这女人是想上钩还是想溜?
第二次,是滟秋去求徐学,师范大学的帐不好收,滟秋跑了几次,对方都找理由推脱,滟秋想试试徐学,看他到底对自己怎么样,是不是像嘴上说的那样,真会为她两肋插刀。她径直找到了徐学办公室,天啊,滟秋居然大踏步地就迈入徐学的办公室。看到她的一瞬,徐学吃惊的样子简直比看到天外来人还夸张。
不过夸张了几秒钟,徐学就坦然了,滟秋并不像上次单独赴宴时打扮得那么妖,这次她走清纯路线,举止打扮特像一个尚未涉世的学生妹,脸上还挂着两团嫩嫩的粉笑,徐学做了个深呼吸:“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我来市委办事,想起了你,就想来看看。”滟秋说。
“办事,你有什么事可办?”徐学将信将疑地盯住她,目光里带着审视。
“我怎么就没事办,我好歹也是这个市的一分子啊,公司遇到了点麻烦,我来找找人,看能不能帮公司解决。”
滟秋说得跟真的一模一样,看来撒谎对她来说,已是一门熟而又熟的手艺。谁说不是呢,这个世界上,要论撒谎,谁还能撒得过滟秋她们这些做过小姐的呢,若说有,怕也只是徐学他们在政府这条河里淌的了。
徐学让滟秋坐,沏了茶,问到底什么事。
滟秋老老实实说了,徐学想了一会,抓起电话,径直就打给了该学院的副院长。滟秋坐在那里,看徐学在电话里发火的神气劲,看得眼都直了。
原来这就叫官啊!
“做这生意的是我一位朋友,具体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
”徐学最后说了一句,啪就把电话压了。然后冲滟秋道:“这么件小事,还用你亲自跑?”
“我……我……”滟秋面红耳赤,不知所云。
“以后有啥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别的忙不了,要款什么的,还行。”徐学变得客气起来。话未落地,电话又响了,是那位副院长打来的,连着认了一堆错,并说让滟秋马上去拿钱。
权力的神奇第一次真实地呈现在滟秋眼前,如果说以前她都是道听途说,这次,她是真正领教了。
滟秋按惯例,拿出五分之一,去孝敬徐学,没想徐学一句话就给挡了回来:“你把我当成了谁,难道我帮你忙,是为图这几个小钱?”
滟秋想,他的确不是图几个小钱,那么他图什么呢?
滟秋跟徐学的故事并没往纵横里演绎,当然,如果滟秋想进一步,或许早就深入了,但滟秋有自己的想法,暂时她还不想深入,毕竟徐学只是一个秘书,虽然不可一世,但也只能算是一条小鱼。滟秋想,如果能深入到钱副市长那个层次,怕是未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滟秋会使点小手段,像老鼠勾引猫一样,暂时先把徐学勾住,这对她来说,再是容易不过了。
滟秋这天起得晚了,按常规,这个时候她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听来自方方面面的报告,然后决定今天一天的工作怎么安排。但这一天,她却懒洋洋地躺在**不想起。
滟秋现在住在金色海湾,房子新买不久,二室一厅,虽不大,但也足够装得下她了。公司生意越来越好,滟秋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住到更高尚的小区里去。
昨天晚上,滟秋他们请工商局一位领导吃饭,那位领导又叫来若干弟兄,吃到热闹处,有人提议去唱歌,于是一窝蜂地又赶到红海洋,练了一把嗓子。滟秋一曲惊四座,就连红海洋的老板也被她的歌声吸引,非要嚷着跟她签约,请她到红海洋做歌手。
歌手两个字刺激了滟秋,回到家后,滟秋怎么也睡不着,就尝试着跟棉球打电话。一开始棉球没接,滟秋以为他把她忘了。过去的那个冬天里,滟秋时不时地会想起棉球,
想起他那双抑郁而又暗含着某种锐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对她来说,似乎有某种意义。
滟秋虽不能明确地说出那是什么,但,那双眼睛照在她心里的感觉,明显跟别的眼睛不一样。
滟秋正在郁闷,棉球又把电话打了过来,滟秋一骨碌从**翻起,喊了一声棉球。
棉球说他刚刚陪完客人,正往家里走。滟秋顺口就问:“你家在哪啊?”棉球说了一个地址,滟秋嗯了一声,她对那地方一无所知。
棉球问她这么晚打电话啥事,滟秋不害臊地就说了一声:“想你了呗,还能啥事。”棉球笑笑,棉球的笑跟春天的气味很有些相同,滟秋感觉到床边吹过一股微风,她渴望风能留下来,陪她度过这漫漫长夜。于是她就进一步地说:“你能来接我么,我肚子饿了,想吃宵夜?”
棉球犹豫了一会道:“这都几点了啊,天马上亮了,还吃什么宵夜。”
“人家就是肚子饿么,睡不着。”滟秋固执道。说来也奇怪,滟秋敢在棉球面前玩固执,这是在别的男人面前玩不出的。
棉球又说:“我车里不是一个人啊,不大方便。”
棉球不说这句倒也罢了,说不定滟秋固执上那么一两下,也就放弃了,她看了看表,快凌晨三点了,的确有点晚,不是吃宵夜的时候,但棉球说车里有人,滟秋的某根神经就动了,再也不能遏制住内心一系列想法。“我不管,我就要你现在来接我,马上!”
说完这句,不等棉球再推辞,滟秋就合了电话。
裹在睡衣里的身子随即就有节奏地起伏起来,那是女人生气的表现。
滟秋并不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生棉球的气,很多事是搞不清楚的,她就是喜欢生棉球的气嘛,碍着谁了?
等把自己气得差不多了,滟秋下床,开始找衣服。
滟秋一连找了五、六件,都觉不合适,穿哪件也觉别扭,尤其往镜子前一站,
不是觉得包裹得严了就是觉得露的尺寸有点大,恰到好处的衣服在哪儿呢?她翻遍了柜子,也没找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来。
滟秋就那么赤条条地坐在镜子前,跟自己发起脾气来。
发着发着,她忽然记起火石财以前送过她一件衣服,当时觉得有点保守,没穿,一直压在小皮箱里。滟秋扑过去,打开了小皮箱,很快将那件衣服套身上,感觉还不错。
就在她兴致勃勃决定要穿这一件时,一个新的矛盾产生了,她怎么能穿火石财送的衣服去见棉球呢?
这种问题从没有过,滟秋遇到了新难题。
女人要是遇到类似的问题,就证明有了麻烦,至少可以表明她心里有男人了。
我心里真的有了人?滟秋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她跳到镜子前,使劲地端详着自己的脸,然后问:“冷滟秋,你告诉我,是不是偷偷喜欢上那个棉球了?”镜子没有回答,滟秋连问几遍,问得脸都红成一片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还是不回答。
“冷滟秋你说话呀,装什么哑巴?!”
后来滟秋泄气地离开镜子,就像祥林嫂那样反反复复唠叨:“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呢,真搞不懂这个坏家伙怎么就钻了进来!”
那个叫棉球的坏家伙并没来接滟秋,就在滟秋等得焦灼不安的时候,他给滟秋发了一条短信,实在对不起啊,今天身边有人,不方便,改天吧,请谅。
请谅?让谁请谅?滟秋气得快要砸掉手机了,好你个棉球,摆谱了是不,牛逼了是不,吊别人胃口了是不?
滟秋一连说了几个是不,忽然就想到一个深层次的问题,谁在棉球身边,怎么就不方便呢?
女人,一定是女人!
棉球他有女人!
这个问题一下把滟秋打倒了,打得她倒在**再也翻不起身来。直到天快亮时,她的心情才略微好转了点,因为有个声音在暗中给她鼓劲,冷滟秋,你什么也别怕,你不可能输给别人的,一定要有信心!
滟秋真的有信心,她现在凭得就是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