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还说,过去那么多年,柳铮过得不好,一直因为她的哑疾自责,精神疾病也无法得到痊愈。
“……她其实也因为那场错误,把自己困住了。”
【我在问你,柳铮欠我的,要怎么还?】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这句话真是经典。
“对不起”只是一句话,没有任何实际用处,是否真心道歉还两说,她的这一生,吃过的所有苦头,是对不起三个字就算完了的吗?
如果在十四年前,柳铮没有仗着柳家的权势,一走了之,不管不顾,把所有罪责都推给霍维扬;如果她当时敢站出来,跟她真心说句道歉,给予补偿的话,凌昭的人生不会那么惨。
柳铮也没必要被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困住一生。
可她为了柳家的声誉,做了缩头乌龟。
她醉生梦死,用谈恋爱转移痛苦,又生了一个不被爱的孩子。
她大错特错,凭什么轻易获得原谅?
秦湛愣愣看着态度坚决的凌昭,张了张嘴唇:“那么,你想要什么?”
凌昭说请一个熟悉法律的律师,按照她受伤害的程度,赔钱。
并且柳铮本人要对她真诚道歉忏悔,为她所做过的一切。
秦湛没想到凌昭索要的赔偿是钱,跟道歉。
他无语的哂笑一声。
凌昭眼神凌厉,跟着冷笑起来:【你觉得我世俗,不是你印象里的凌昭?】
秦湛没说话,但是这样想的。
凌昭哂笑:【就算开车撞死人,到了法庭上,法官也只能按照条款判定赔偿。】
生命很珍贵,人人都说生命是无价的。
可当生命逝去,最后能抚慰的,只有金钱。
她失去的是健全的身体,但还有再恢复的可能。比起那些失去了生命的人,她已经重活了一世。
凌昭告诉自己,做人要豁达一些,不负这一世的机会。
秦湛点头:“好,我会按照律师拟定的赔偿价,给你十四倍补偿。”
凌昭做了十四年哑巴,给她十四倍补偿,应该的。
不管是秦家还是柳家,也都给得起这笔钱。
其实说起来,凌昭已经算给面子,她没有要求柳铮公开道歉。
若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再翻出来,对柳家来说,确实难看。而且柳铮有两个孩子,事情一旦公开,会被所有人记住他们的妈妈做过的错事,两个孩子也会被打上烙印,被人嘲笑。
秦湛在这点上还算拎得清:“谢谢。”
走之前,他转身对着凌昭说:“其实我以为,你会说,希望柳家对你的一辈子负责。”
凌昭愕然看着他走出去,但没为他那句话多想。
若不是上一世她自己也有个女儿,她是不会对柳铮这么仁慈的。
孩子最无辜,不该为上一辈的恩怨背负所谓的命运。
霍奕修就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背负了不该承受的命运。
凌昭现在不恨霍奕修了,一点儿都不恨他了。
霍奕修进来,面色沉沉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她,像是在害怕什么。
凌昭握了握他的手。
霍奕修道:“谈了这么久……”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也不敢问。
凌昭没有告诉他,她跟秦湛之间都谈了些什么,只是让他把守在医院的保镖都撤了。
没有必要了。
霍奕修点头同意。
过后几天,柳铮被秦湛送来医院。
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稳定,穿着也依然华贵。
“秦湛说,你肯见我。”
凌昭点头,淡漠的望着她:【我在等你迟到了十四年的道歉。】
“呵……”柳铮低头笑了笑,“我一直想亲口跟你说道歉。”
她看向窗外:“从前是害怕,不敢……你知道的,小女孩做错了事,第一件事是回家找妈妈。大人们会处理一切。”
目光再转回来,她看着凌昭:“直到我自己做了妈妈……我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去担起责任。”
“我以为那么多年过去,那早已变成一桩无关紧要的事。人的一生那么长,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事情。我早就忘记了我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却原来,这件事一直都在。只是我刻意隐藏起来,刻意忘记……凌昭,我是真诚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她说了十四句“对不起”,最后一句说了“谢谢”。
“谢谢你给我承担错误的机会,我想我在这一刻起,会是一个承担责任的人了。”
“你索要的补偿,全部由我自己来出。”
柳铮虽然是千金小姐,不但有万柳集团的股份,也有离婚分到的巨额财产,区区赔偿在她的全部资产中只是九牛一毛。
担责嘛,就要自己出。
柳铮还说,她会捐赠一大笔钱给慈善机构,用于给聋哑人的帮助。
凌昭对于她捐赠什么的,无感。
那是她的真心忏悔也好,积德也罢,或者最后一刻摆弄她高高在上的人格,凌昭都不在意。
她要到的东西,到手了。
柳铮看着她平静的脸,突然说:“凌昭,你收到的那顶醒狮帽,还有围巾,是我送的。那条围巾,也是我亲手织的。”
凌昭望了望她,不知道她送那东西干什么,也不理解她为什么在这时候说出来。
柳铮说:“那本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我在网上看过你的作品,很好看,我也成了你的粉丝。希望你能留着。”
凌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只是收下了她的道歉和赔偿,对她的心里疙瘩还在,没那么快完全放下。
这时候却对她说,她还是她的粉丝?
凌昭看向秦湛,秦湛捏了捏眉心,扶着柳铮的肩膀说:“话都说完了,凌昭要好好休息,我们该回去了。”
他几乎是用哄小女生的语气把柳铮哄走了,对秦谢都没用这种语气。
凌昭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想,经过这次,柳铮的心病应该能好起来了。
她低头看着柳铮手写的道歉书,还有律师拟定的赔偿金协议,把两份东西都叠起来,放回信封里。
心头卸下一些东西,她捂着胸口,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
都过去了吗?
房门敲了敲,凌昭扭头看过去,来人竟然是霍母。
她坐在轮椅里,霍奕姗推着她进来。
“你,你跟那柳铮……”霍母的情绪激动,似乎在气愤她竟然就这么放过了柳铮。
凌昭说:【我跟柳铮的恩怨,以我自己的方式结束了。你跟柳铮的恩怨,不在我。】
“可,可你是霍家的人!”霍母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