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修要传达的观念只有一个:霍家在抛弃那段悲辱的过去。

但也敢直面面对那段过去,不惧有人拿着那套房子做文章。

有些人抱着不光彩的回忆做囚笼,丢的是自己的脸面,也连累家人。

凌昭看着霍奕修,手臂从背后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她的支持。

这一刻,她觉得他跟霍奕修是一起的。心里似乎也有了一条裂缝,让他跻身进来。

又好像本就有着一条裂缝,被他填补了起来。

……

很快,秦湛从中介嘴里了解到霍奕修的态度。

他不要那套房,根本没有跟他抢的意思。

中介拿着合同,问他还要不要。

秦湛看了眼那合同,说不要,站起来就走了。

他本就没打算买那套别墅,要不然也不会先买公寓安抚柳铮。

他只是在找个由头跟霍奕修交战。如果霍奕修要,他就去抢,不择手段抢到手,然后不断恶心他。

秦湛也是个聪明人,在看穿霍奕修的用意之后,自然是不要了的。

一套风水不好的宅子砸在手里,难道还真要柳铮住进去,看着她继续为一个死人沉沦?

电话响起来,秦湛看了眼来电显示,抬了抬眉毛。

约见他的人,是凌昭。

这次见面的地方,是隆府的那间新店。

里面东西都安置好了,装修风格是让人耳目一新的那种,格调、艺术价值、商品属性全都有了。

秦湛背着手,绕着玻璃围起来的精品柜转圈。

每一个玻璃围起来的精品柜中,都只摆放一套手工制服装,就像博物馆的宝贝,珠宝展的宝石,让人可见却不可碰。

靠窗的客区,放着的就是秦湛送的根雕茶几。

巨型根雕,古朴厚重,贵气十足。

一个茶艺师坐在那儿,专门给人煮茶。

凌昭请秦湛过去坐下说话:“这是你送给我的,所以店成后,请你第一个来做客,够面子了吗?”

秦湛咧咧唇角,端起茶盏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唔,香。”

他喝了一口茶,又说:“要是你给我煮这壶茶,就更有面子了。”

凌昭捏着茶盏瞥他一眼,幽幽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如果你想在明年君海科技的年会,或者商业大会上露脸,我可以优先给你做一身行头。”

秦湛左侧眉梢微翘,凌昭淡淡说:“听说,你也没买下霍家的老房子。”

秦湛哂笑一声,放下茶杯:“这才是你请我喝茶的真实用意吧?”

凌昭给茶艺师使了个眼色,茶艺师离开,凌昭瞧着秦湛,慢慢说:“霍奕修没有要霍家的老房,你也没要,看来你是懂他的意思的。”

秦湛垂眸,盯着那茶盏,笑着。

茶壶还在继续烹煮,茶水翻滚,凌昭拿起来续茶,然后就将茶壶放在一边,放上了橘子,桂圆,红枣,栗子,就这么烤起了水果。

秦湛目瞪口呆,说:“这么破坏茶艺的,也就你了。”

凌昭不在意地说:“又没有别人,我也不是拿腔拿调的品茶人。我只是个俗人。”

眸子翻起,静静望着秦湛。

这一刻,秦湛从她的眼睛里,从她的面部沉静的线条里,看出了什么。

她大雅,大俗,有着超脱的沉静气质。

这股沉浸气息,像是压下了翻滚的茶水,让人浮躁不起来。

秦湛看着旁边放置,从沸点渐渐趋于平息的茶壶。

让茶水冷却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往里添加冷水,但只要下面的炭火不息,这壶茶就永远在冷静与翻滚的状态里循环。

第二个方法,把茶壶另置一处,这茶就会慢慢冷却下来。日子长了,茶叶都馊了,连壶带茶,都可以不要了。

陈年往事,也是如此。

“秦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柳铮是你的姐姐,可以理解你想要保护她的心情。可是,你的人生不只是柳铮。”

“秦谢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他不知道你的儿子,也是你的侄子。你为柳铮复仇,就不考虑他的感受?”

“还有柳家、秦家、李市长一家,霍奕修不是没有牌可打……”

秦湛捏着茶盏,在手指间打圈。

看起来神色平静,可心里,在随着她每一句缓缓说出来的话而漾起涟漪。

两大豪门为了一桩陈年旧事激烈交战,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听,惹人笑话。

秦湛也清楚,这个笑话,谁受到的风言风语更多一些。

霍维扬死了,柳铮还活着,她还年轻。

她十几年没有走出那段感情牢笼,但还有下一个十年,不能被困一生。

还有,凌昭说的另一句,他的人生不是只有柳铮。

还有他自己。

他是万柳集团的继承人,也已加入秦氏继承人的争夺中去。他身上要扛起来的东西太多,如果这时候忍不了一点,万一失败,他保护不了柳铮,也保护不了秦谢,万柳集团,和他自己。

秦湛放下了茶盏,对着凌昭说:“为什么是霍奕修得到了你……”

留下这句话后,他走了。

凌昭对着那茶盏,默默倒去里面的茶水。

……

另一头。

霍奕修在路边,看着乡下来的农庄管理人把万里荷“送”上面包车。

霍奕修在王村的那个农场,缺少劳力。他把万里荷送到乡下农场。

六十亩地,够她在那里大有作为了。

原本他是打算把万里荷送去其他地方,让她永远不能踏入南城一步。

可是远在外地不能让人完全放心,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农庄有上百人打理,多的是人盯着,她想作妖只会得到别人的冷眼。

春天翻地播种,夏天鱼塘捞鱼,田地搭架子,秋天果园摘果,冬天清理田地,清理鱼塘,一年到头都忙得不可开交。

就让那六十亩地,教她怎么脚踏实地地做人,养活她自己吧。

霍奕修看着面包车远去。

一辆玛莎拉蒂从另一个方向驶来停下,凌昭从车上下来。

霍奕修朝她伸手,凌昭把手搭在他的手心里。

“手倒是挺暖,看来孙老中医配的药方起作用了。”

“唔,不用你做暖炉了。”凌昭佯装把手抽回来,男人紧紧抓着不松手,“我又没说不给你暖被窝。”

凌昭瞪了他一眼,男人笑:“难道你没有那么想吗?”

是谁脚冷了,就把双脚往他腿心里塞?

凌昭望着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的车影,低低地说:“秦湛,应该是要放下了。”

霍奕修看着跟她相同的方向,说:“除非你想见,不然是不用再见到她了。”

两人各自扭头,四目相对,凌昭微微翘起唇角:“霍先生,这一世,看起来我们还是可以共同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