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传来“咚”的一声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传来小孩子们的嬉闹声。

“七姑奶奶不要脸,爬人家的墙,盯人家的房,最后摔成大马猴!”

红豆笑了,小孩子们真是调皮,一个个没读书,说出口的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她拉着荆芥出去,见七姑已经挣扎着爬起来,额角破了一块,也不知道是摔着了,还是被荆芥那一颗小石子打得。

“七姑,这大早上的,您老怎么来了?”

红豆作势要去扶七姑,七姑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眼里充满了惊恐,好似红豆是地狱来的恶鬼。

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张开嘴啊啊了几声,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红姑,”胖婶的孙子小狗子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奶说,七姑奶奶昨儿个满嘴胡说,被过路的小鬼给听见了,把她舌头拔了,不让她说话哩。”

听到“小鬼”二字,七姑全身都在哆嗦,下意识地看向了红豆。

红豆冲她抿嘴一笑,七姑脸色霎时惨白,掉头就跑,因为跑得太急,还不小心摔了几跤,引得小狗子他们又是一阵哄笑。

昨儿个从许大荣家搜罗来的东西里还有一堆糖豆,红豆就拿出来给孩子们分了。

她怕七姑看到她和荆芥搂搂抱抱的,就红着脸问小狗子,七姑来了多久。

虽然说荆芥的举动也是事出有因,但被人看去了总归不好,何况七姑嘴巴碎,还不知道会把这件事传成什么样呢。

“来了好一阵了!”小狗子双手比划着,“一直趴在你家墙头呢,红姑,七姑奶奶爱偷东西,你得赶紧把你家的门修一修。”

红豆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扇破门板,眉头皱得紧紧的。

从前一穷二白也就罢了,现在家里有了些家当,再没个像样的门,任人随意进出,东西丢了,她找谁哭去?

荆芥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顺手扶起两扇门板,立在了院墙边:“今日要去办丧事,等晚上回来,我把这两扇门板修一下。”

红豆很讶异,荆芥居然还有这本事?

荆芥淡淡道:“你都说你会做衣服了,我难道就不能会修门板吗?”

红豆脸一红,这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哼,不就是不信她会做衣服吗?

走着瞧!

因不放心七姑那张嘴,红豆让荆芥先去许大荣家,自己拐进了七姑的家门。

七姑见了她,就跟小鬼见了阎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红豆笑眯眯地蹲在她的跟前,伸出手在她嘴边比划了几下:“七姑,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句话,你也活了几十年了,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最好有个数。”

七姑点头如捣蒜,生怕答应晚了,红豆又来害她。

“七姑知道就好,好好管住你这张嘴,我保证明日你就能说话了,可你要是敢出去胡乱说话,我就叫你这辈子没法开口!”

红豆慢悠悠晃出去,迎面碰上胖婶和几个妇人,彼此寒暄了一两句。

得知红豆是来看七姑的,胖婶等人又是一阵感慨,说红豆心就是太好了,太老实了,所以才被人欺负。

胖婶还跟红豆出招,以后脾气得硬一硬,不然关上门来要被上门女婿给欺负了。

“这男人有了孩子就收了心,红豆,你早点给荆芥生个一男半女的,荆芥的心思就全在家里了。”

红豆被说得耳垂都红了,胡乱应付了几句就小跑着进了许大荣家。

刚进院子门,迎面就撞上一个穿了一身茄紫色衣裳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容长脸,吊梢眉,两边颧骨高高耸起,面相十分凶。

红豆心一紧,原主记忆中可没有这样的人。

她愣怔着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妇人,那妇人先冷哼了一声:“乡下人就是没规矩!”

毕竟是自己撞了人,红豆心中再不悦,也忍着气给这位妇人行礼赔不是。

她前世出身富户,后来做了静妃,礼仪上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妇人吃了一惊,重新打量了红豆几眼:“你是……”

“曲妈妈,这是我那个没规矩的小姑子。”

许双全的娘子荣翠喜坐在屋子里嗑瓜子,尖细的嗓门把哭丧的唢呐声都给比下去了。

曲妈妈眼皮便耷拉了下去:“怪不得呢,冒冒失失的,跟姑爷一个德行。”

红豆冷冷一笑:“这位妈妈是来给我叔婶吊丧的?妈妈倒是有规矩呢,给别人吊丧还穿一身大红大紫,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规矩,妈妈倒是说给我听听?”

红豆没压低声音,前来帮忙的族人们都听见了。

虽说许大荣夫妇不是好人,但好歹也是族中人,外人穿红着绿来吊丧,那就是在打许氏全族人的脸。

许金贵不好对荣翠喜一个年轻媳妇说重话,就踹了跪在灵前的许双全一脚。

“管管你那婆娘!这是打哪儿拉来的一个老婆子,咋敢在你爹娘棺材前穿一身紫!也不怕你爹娘从棺材里爬出来挠花她的脸!”

许双全有苦说不出。

上门女婿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

他跟着猪肉荣没日没夜地干活儿,白天要受猪肉荣的打骂,夜里还要受荣翠喜的气。

荣家还有个年轻的继母孙氏,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厉害着呢,荣翠喜白天在孙氏那儿受气,晚上就全撒在许双全身上。

这曲妈妈是有人推荐给荣翠喜的,荣翠喜把她买来,就是专门对付孙氏的。

听闻曲妈妈曾经在大户人家待过,很有一番手段,最近一段时间,孙氏果然没再闹腾过,猪肉荣也对许双全脸色好了不少。

可曲妈妈弄明白许双全在荣家的地位之后,就没把许双全放在眼里。

许双全哪敢说曲妈妈和荣翠喜的不是,他宁愿挨打,也不敢张这个口。

气得许金贵连踹了他好几脚,大骂他是个白眼狼,忘祖忘宗的王八羔子。

大概是骂得难听了,荣翠喜听不下去,将一把瓜子壳朝着许金贵扔了过去:“族长骂谁呢?谁忘祖忘宗了?”

她冷笑着瞪了红豆一眼:“你们许家把家产都给了外人了,反倒过来说我家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