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地灵灵,姜太公他老人家在此大显灵!”

一串铜铃叮当乱响,伴随着一个粗嘎难听的声音,张家小小的院落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红豆爬上了炕,趴着窗户往外瞧。

只见一个穿着五彩道袍的婆子,左手摇着铜铃,右手举着桃木剑,在院子里一边喊一边跳一边转着圈子。

张家门口更是挤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婆子每跳一下,众人就喝一声好,好似在看杂耍一般。

红豆很不悦,“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院子里的铃铛声便顿了顿,紧接着叮叮当当地到了窗户根底下。

“天灵灵,地灵灵,屋里的妖孽速速滚出来!我乃姜太公第七百一十八代传人,今特奉太公之命,到此捉拿妖孽,替天行道!”

“噗”的一声,窗户纸上被人喷了一抹鲜红,从窗户缝里传进来一股极其恶心的味道,闻起来好似是什么动物的血。

红豆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她狠狠地扯了扯衣袖,冲出里屋去找四银。

“四银哥,你不是请了我家相公来给你大舅哥看病么?你们怎么又请了个装神弄鬼的婆子来?这是信不过我家相公?”

四银很不好意思。

他是临时起意请了荆芥,根本没跟张家通气儿,大郎媳妇不知道这事,又着急,就做主回了娘家叫了钱道婆来。

“人家都说钱道婆很有本事呢。”

大郎媳妇揪着衣裳角,神情惴惴不安。

红豆也没法苛责她,便嘱咐张家人把好门,别叫钱道婆进里屋。

荆芥已经把张大郎衣裳脱了,只留了一条亵裤。

“那婆子惹着你了?”荆芥神色淡淡的,“我帮你赶走她。”

“不用,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红豆指着张大郎道,“把他亵裤也脱了。”

“亵裤也脱了?”

荆芥微微吃惊:“你可想清楚了,他是个男人……”

“他伤处在大腿根,你不把他裤子脱了,我怎么给他看病呀?”

红豆笑着嗔了荆芥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既然是个病人,在我跟前就是一滩肉。”

认识荆芥以来,红豆见过荆芥笑,也见过荆芥蹙眉,更多的时候,荆芥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这还是头一次,红豆从荆芥的脸上看到惊讶。

她忽然起了促狭之心,笑嘻嘻地逗荆芥:“你昏迷的时候,我帮你治伤,还把你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都看遍了呢。”

“所以说,你就别一门心思想着跑了,我既把你看光了,你就是我的人,我得对你负责。”

荆芥已经脱掉了张大郎的亵裤,背着红豆迅速看了一眼,见张大郎果然伤在了大腿根处,先用被子把私处给捂住了,才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红豆。

“哦,你这么喜欢对人负责?一会儿你看光了张大郎,是不是也要对张大郎负责?”

红豆朝着张大郎努努嘴:“我相公这么贴心,都帮我把人家那处捂好了,我想看也看不了呀。”

荆芥的脸都黑了:“你很想看?”

红豆本来还想逗逗荆芥,被他吓得连忙摇头:“我说着玩儿的,你可别当真啊,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荆芥冷笑:“正经人家的姑娘?哼,赶紧治!治好了今晚就走,再贫嘴,以后不给你做饭,饿死你!”

红豆吐了吐舌头。

这个人真不经逗,没意思。

她不再跟荆芥斗嘴,低头专心致志治伤。

张大郎的伤是贯穿伤,想来掉入陷阱的时候,大腿根正好被插在陷阱里的木棍给戳穿了。

本来这伤也不算是很严重,若是能及时得到恰当的治疗,这会儿都能下地走了。

可叹的是,张家人请了些庸医来。

大概是因为看张大郎伤的地方不好,怕坏了张大郎的子孙根,不敢下手,竟然没一个给张大郎正经治病的。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这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已经化脓生蛆了。

红豆仔细一瞧,再不把这块腐肉给割了,蛆虫就要把张大郎这大腿肉给吃空了。

万幸的是,张大郎这一摔,没有摔断骨头。

只要把腐肉一割,伤口上些药,好好包扎,再吃些药,把身上的高热退下去,精心养一养,人就好了。

红豆神情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荆芥对着她一脸探究的神色。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村姑?

不会做饭做活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倒会做这行医看病的事。

许大荣和王氏那般苛待红豆,连饭都不让她吃,会好心送她去学医?

至于红豆说的,跟过路的神医学了一手之类的鬼话,荆芥一个字都不信。

世间的确有天赋极高的天才,但行医不同于学武,行医需要日积月累,不可能一蹴而成。

红豆能有今日这样的医术,一定是从小就学医。

听见红豆跟他要匕首,荆芥才把那柄寒冰匕首拿出来:“按照你的吩咐,昨夜我在锅里煮过很久了。”

这把刀柄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原先淬了剧毒。

红豆用着很顺手,就临时征用,叫荆芥在滚烫的开水中反复煮,把剧毒去除。

她又跟张家人要了烧得热热的白酒,用干净的白布沾了白酒,把匕首擦拭多遍,才举着匕首,跪在了张大郎的身边。

“这是要挖除腐肉?”

红豆嗯了一声。

张大郎的这处伤口距离他的子孙根实在是太近了,若是手一抖,很有可能会伤到,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行。

“换我来。”

荆芥自红豆手中夺下了寒冰匕首,冷着脸站在炕前。

红豆不太信他:“这可是个精细活儿,你能行吗?”

荆芥淡淡道:“以前我给自己挖过腐肉。”

红豆身上一阵恶寒。

她忽地想起了荆芥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伤疤,骤然明白荆芥是做什么的了。

“你……你出身行伍?”

荆芥手一顿,匕首差点伤到张大郎的子孙根。

“小心!”

红豆惊叫一声:“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起开。”

荆芥咬了咬牙:“你别在一旁叫,我就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