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

荆芥目光骤然变冷,如同利箭一般射向红豆:“你去过宫里?你是宫里的人?”

是渊帝的人?既是渊帝,就不该把他困在这儿。

或者是云州节度使许洪峰的人?要么是河东节度使徐振书?亦或是宛河节度使程英指使她来的?

一刹那间,荆芥的脑中百转千回,把种种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

“我哪里去过皇宫啊,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

红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们村从没有人能猎到一头黑熊,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黑熊皮,戏文里都说,这种黑熊皮都是进给皇帝娘娘们用的,一张就得好几千两银子,难道卖不出这样的价钱吗?”

她看起来很失望很沮丧:“我还以为真的和戏文里一样,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们靠一张黑熊皮从此就能过上地主老爷的日子了。”

荆芥一直盯着红豆,红豆说话的神情,眼神的闪动……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好在,蠢丫头看起来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你也说是戏文里了,我们普通小百姓哪里有机会能去宫里?这张黑熊皮若是真的有机会可以供奉到贵人手中,也是有钱人从我们这里买了去,再一层一层地献上去的。”

“最开始出价的人可能只给我们三四十两银子就不错了,等到后头,这价格就会越来越贵,自然,黑熊皮也会被处理得很好,不论是毛色还是颜色,都已经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了。”

红豆乖巧地点点头,实则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险!

她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她的身世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半个字,没有人会相信她的,外人知道了,不是会把她当做疯子,就是会把她当成妖孽烧死。

红豆好不容易从鬼变成人,绝不想再从人变成鬼。

“红豆,你老实跟我说,你的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

冷不丁的,荆芥再一次发问。

红豆才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

荆芥对她起了疑心。

荆芥出身行伍,红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荆芥有了向死之志,但仔细猜一猜,也知道必定不是好事。

出身行伍本就警惕心高,荆芥尤其如此。

红豆必得彻底打消荆芥的疑虑,否则,不仅不会留下荆芥做靠山,反而会让这座靠山成为她的催命符。

“怎么不说话了?”

荆芥神色冰冷,手中的寒冰匕首已经离开了黑熊皮,清洗黑熊皮的木盆中满是血水,晃悠悠地映衬着荆芥杀气腾腾的脸。

红豆紧张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只要答不出来或者答不好,这把寒冰匕首一定会插进她的胸口。

“是……荆芥,我有个秘密,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因为只要我说了,我就会大祸临头。”

红豆定了定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其恳切真诚地看着荆芥:“荆芥,我今天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就是把我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了,求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荆芥玩味地笑了笑:“你说。”

红豆却无比认真:“其实……其实我跟你说的一个过路的老头教我医术,是真的……”

荆芥登时收起了笑容:“还敢骗我?许红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

“不是不是!”

红豆赶紧解释:“我师父清虚子,出自逍遥派,这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是到我们这里来清修的,不小心被蛇咬了,我救了他,他就教我医术,还教我认字读书!”

眼看荆芥都举起匕首了,红豆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他一住就是四年!就在我常去干活儿的地方!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带你过去看!”

红豆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还好原主的记忆此时出来帮忙,才让她想到了这个故事。

原主之前上山干活,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山洞,自此就常常背着许大荣夫妇在山洞中搓麻绳,再托人送到集市上去卖,悄悄地攒了一些钱。

此时,正好可以拿这个山洞当幌子。

荆芥一口应承下来:“好,我这就跟你去看看!”

他从未听说过清虚子此人,那所谓的逍遥派更是从不曾闻名。

但红豆医术高超,且通晓毒术,那剖腹取子的法子又如此可怖,并非一般的良医所为,可见这清虚子医术也定然了得。

若真有这样医术奇诡的神医,荆芥不可能没听说过。

他半信半疑地跟着红豆,一路到了杂草丛生的一处峭壁所在,心中疑虑更盛。

神医就住这儿?

还是说,这里另有机关,红豆把他引来,是为了杀他灭口?

荆芥手中的匕首便握得更紧了。

他远远地跟着红豆,见红豆起初站在这片峭壁前,左右观望不知所措,心知有诈,刚想杀了红豆,却见红豆小跑着朝峭壁撞去。

荆芥一惊。

不好,蠢丫头要撞石而亡!

他赶紧飞身过去抱住了红豆:“你想干什么!”

红豆本能地想点荆芥的穴位,可瞧见荆芥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之后,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荆芥……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关心吧?

“我带你去看我师父住的地方呀,”她朝着荆芥展颜而笑,“我师父云游去了,我也好久没来了,所以刚刚有些迷糊,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天地。”

她拉着荆芥的手,走到峭壁跟前,借着月光,荆芥这才看清楚这峭壁的蹊跷,在杂草丛和一块巨石的掩映之下,后头竟然果真有个山洞。

这山洞十分奥妙,离得稍远了就看不清,必须得走近了才成。

这里又荒凉无比,人迹罕至,猎户和上山打猪草挖野菜的村民都不屑于来此处,果然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

红豆率先进入了山洞中,而后示意荆芥点亮灯笼:“洞里太黑了,我都是白天来,从不晚上过来。”

她声音微颤,那股恐惧是无法装出来的。

被关在冷宫的那些日子,红豆真的是怕极了阴冷潮湿又黑布隆冬的地方。

“荆芥,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