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有意识到啊。”

白榆说出这句话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是有些傲慢了。

虽然他能看到关于雨宫真昼的一切,但不意味着对方就意识不到他的变化。

这不是掌控,而是了解。

对一个人的深刻了解。

如此长时间的相处,真昼早已了解了他的许多,因为看不见,不知道表情,就只能去倾听他的话语和揣摩对方的心理。

雨宫真昼绝对不愚笨,恰恰相反,她很聪明。

自幼生活在危险的环境里,又是失明之人,她天生就有极大的不安全感。

能给予她安全感的白榆是她内心唯一的避风港口,所以她会竭尽一切方式去抓牢这个避风港。

各式各样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揣摩对方的想法,猜测他想说的话语,同时将其引导向对于自己有利的一方。

她一直在白榆面前表现的单纯,是因为她可以在对方之前卸下心防,这不意味着她真的是这么单纯可人的天真姑娘。

若真是如此,早就被那吃人的世道咀嚼的骨头都不剩下。

她展现出来的一面,是她希望展现给对方看的最好一面。

女子是天生的表演者,她也不例外。

就在她开口主动说出了‘需要增加成员’的这句话时。

她敏锐的第六感、一直默默观察的认真、揣摩白榆心意的思索,全部派上了用场。

这不难察觉到。

一是她目前已经突破了剑道二境,也意味着后续的挑战会变得更多更难,仅靠两人可能无法应对。

二是意识到了最近实力境界提升速度的放缓,已经很久没能在龙脉界中前进过了。(当下她还不清楚白榆已经单挑了凰)

三是白榆的态度变得吞吞吐吐,他表现出的犹豫就意味着和自己相关,大抵是可能导致自身利益受损的事。

之后便是女子的第六感……对方身上那股愧疚的气息让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种愧疚……就像是主人去外面的猫咖撸猫后被送了一盒子高档猫粮,带回家里,看到自家猫却吃的无比开心无比香甜的时候,内心涌出的愧疚。

自己去外面鬼混找了姑娘,被对方赠送了胭脂水粉,带回家里送给夫人,夫人表现的无比高兴,那自己当然会心虚和愧疚。

可雨宫真昼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办法合理的解决这件事。

她当然不情愿有第三者进来。

若是男人还好,可若是女子……她很深刻的明白命运先生对异性的杀伤力,虽然他自己没有自觉。

在生活在扶桑这样礼教高压环境之下的雨宫真昼,从未见过对她如此好的人,对方给与她的不单单的是力量,还有人格上的对等尊重、互相理解。

她贪恋这种感觉。

可惜,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发现自己无从阻止。

即便自己反对,也不可能劝阻的了命运先生找寻新的契约者——她没这份权利,也不能这般任性。

想到这一点,雨宫真昼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但只能理性的后退一步。

顺其自然的同时,表现的足够好。

主动开口提出这一点,也是她示好的方式之一。

扶桑并非是一夫一妻制国家,有地位的男子也同样有妾室,因为一脉相传来的儒家文化,也免不了大夏古时的一些习俗。

以前她被嫁出去之前,就经常听到来自一些嬷嬷的教育,告诉她——如果你嫁出去了,也绝对不能做个妒妇,你要顺从你的丈夫,哪怕对方寻花问柳,你也不能训斥他,反而应该主动为他寻来妾室,让他留在家中。

这一套放在大夏古时,便是正妻温良贤淑,愿意主动给丈夫纳妾……只要妻子做到了这些,丈夫就不能休妻,因为不满足七出的条件,妒妇就是七出之一。

强悍如独孤伽罗也不能阻止隋文帝纳妃;房玄龄的夫人更是每一个写唐朝历史文的作者都要调侃一次的‘吃醋’典故来源。

雨宫真昼虽然对于南家的许多教育感到深恶痛绝,但受时代眼光所限制,加上自身教育的长期灌输,她的理念和现代人存在明显差距。

当下她认为,既然无法阻止,那就顺其自然,甚至主动帮忙。

千万不要做个妒妇……这是她所受到的教育。

千万不要和喜欢之人赌气……这是她母亲临逝世前一天告诉她的话。

白榆有些惊讶于对方提前猜到,同时也问道:“你不生气么?”

这般小心翼翼,反而使得雨宫真昼心情更好,她轻轻摇头:“我完全赞同先生的做法,英灵契约若是不可避免,自然还是多些人多份力。”

“之前就听先生闲聊时说过‘做饼和分饼’的高下之分,如今想来也是同样情况,多了一人,便可让饼做的更多更大,届时若是分饼,想来也能获得比之前更多。”

她目光游离了一下,闭上眼睛,稍稍抓着衣角:“这么说,应该不会让先生感到为难了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真的……”

白榆颇为感动,没想到她能这么想,也为自己着想和分忧,这么好的女孩……打着灯笼也难找。

他不由得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那温润的脸颊,肌肤吹弹可破:“我喜欢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放心吧,即便多了谁,我们的羁绊等级仍然是最高。”

话语平静,却信誓旦旦。

她终于稍稍放下了心:“嗯,我相信先生。”

雨宫真昼被轻轻抚摸着脸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她似乎有了一种无法排解的冲动。

伸出手,轻轻抓住对方的衣领,然后踮起脚尖,似乎是在索要一个保证。

上一次,就只有一秒钟。

似乎,不太够呢。

……

咔!

笔断了。

苏若离望着自己的右手的水笔,歪了歪脑袋,漂亮的大眼睛里飘起微妙的情绪。

“你怎么了?”秦雪澡刚刚洗完澡就看到了这一幕:“这笔怎么得罪的你?”

“我只是感觉有点不爽。”苏若离松开手:“却又不知这股不爽从何而起。”

“英灵的预兆?”

“不,是女人的第六感!”苏若离一脸认真的说:“肯定是有谁想偷走我的东西。”

秦雪澡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语气随意的说:“那可太多了……你慢慢数吧。”

……

扶桑,一间阁楼里。

雨宫真昼睁开了眼睛,她从床铺上坐起身来,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着变化。

“回来了么?”

她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靠窗坐下,坐听窗外的风吹雨。

微微凉丝丝的空气吹拂在脸颊上,让她滚烫的面颊散着温。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可是感受了很久。

无限接近于真实的感觉还残留在嘴唇上。

轻轻抚摸过,能感受到一阵电流。

她悄悄抿着嘴唇,舌尖在嘴唇上划过,仿佛在回味着刚刚的所有感受。

那种欲罢不能的欢愉、快乐和满足。

可以让她放弃一切的思考,沉溺于其中。

恍若一杯忘忧酒,饮之便可解千愁。

可惜,嘴唇上没有残留任何的气息味道。

那不是真实的,虽然得到的是真,但亲吻不是……她没能触碰到真真正正的他。

甜蜜里夹杂了一丝苦涩。

她不甘的咬住下嘴唇,脸色上的红晕也随之淡去,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淡漠,恢复成了冷漠无情的剑客。

“不论你是谁。”

“不管你何时到来。”

“若是你胆敢觊觎先生,我定然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属于我的,一分一毫也不会让出去!”

雨宫真昼抱着双臂,睁开的无神眼瞳里渐渐浸染上了执念的色彩。

“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