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中所讲的爱情,一般而论是将两性关系看作爱情的最重要、最基本的要素,只不过小说中的各类爱情在爱情的方式和类型方面是有差别的。但是不论有怎样的差别,都可以囊括进爱情关系这个大范围中来考察。

1.渡边和直子

这是小说中最重要的,也是作者花费笔墨最多的一对爱情关系。小说一开始就是以渡边对直子的怀念拉开序幕的,37岁的渡边,心目中最忘不了的已逝恋人就是直子。

通过木月,渡边和直子相识。三个人一起度过了愉快的高中时代。然而这种三人关系其实相当封闭,木月和直子是从3岁起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马的亲密玩伴,并且很早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渡边是后来进入的,算是“外来者”,三人都除了另两人外没有任何朋友。但木月和直子的爱情是不含性的具体内容的纯情,类似于《红楼梦》里面的那种干干净净、纯洁无瑕的爱。性的缺席在动物群体内部是避免近亲繁殖的一种本能,而在人类家庭内部关系过于密切的兄妹姐弟之间,对性欲通常也是排斥的,木月和直子的关系就近似于这种关系。所以木月死后一年多,当直子开始以恋人身份和渡边交往,并在20岁生日的晚上与渡边发生性关系时,渡边惊讶地发现直子还是个处女。渡边之所以能够成功进入到直子内部,是因为他毕竟是个“外来者”。**的**是需要一点陌生感和神秘感的,过于熟悉的人之间则不容易激发起性冲动。直子后来向渡边承认(146),她和木月相处时从来没有过性冲动,几次尝试**都不能进入,和渡边的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而且在以后的交往中,性冲动也不再重来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个让读者困惑不解的谜必须从直子的爱情观中去理解。

毫无疑问,从一般意义上说,直子和渡边是相爱的,这种爱超过了直子和木月那种没有性冲动的平静的爱,而达到了两性之爱的极致。谈到和渡边那唯一的一次**,直子告诉玲子:“那实在是太妙了,整个脑袋都像要融化似的。真想就那样在他怀抱里一生都干那事。”(362)玲子说,既然如此,你何不就和渡边一起生活?直子却说不行,“那东西不期而来,倏忽而去,而且一去不复返。一生中只碰巧来那么一次,那以前和以后我都毫无所感。既无冲动,又没湿过。”“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进到我那里边,不想让任何人扰乱我。”(362)面对渡边一再表白要和直子永远在一起生活的愿望,直子却一直不肯答应,她的理由是:“因为,一个人永远守护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呀。嗳,假定、假定我和你结了婚,你要去公司上班吧?那么在你上班的时间里,有谁能守护我呢?你出差的时候,有谁能守护我呢?难道我到死都寸步不离你不成?那样岂不是不对等了,对不?那也称不上是人与人的关系吧?再说,你早早晚晚也要对我生厌的……我可不希望那样。”(9)可见,尽管直子在渡边那里初次享受到了两性之爱的最高境界,她却依然守护着她和木月从幼年时代所形成起来的那种两小无猜、天真无邪的关系,那种关系不带性的饥渴,因而不会“进到我那里面”来“扰乱我”。

当然她也早已预见到这种两人世界是不可能长久的,人总是要长大,进入社会,要承担工作,即算木月不死,他们这种爱情也必然会“一步步陷入不幸”(167)。甚至木月的死因,我们也可以通过直子的点滴透露而合理猜测,是由于心理上的原因导致性无能,在和直子多次尝试**失败后,转而采取的拒绝生理上成长、拒绝进入成年的一种及时退出的举动。渡边作为“外来者”,是他们两人和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或者如直子所说,是“把我们同外部世界连接起来的链条。我们力图通过你来努力使自己同化到外部世界中去,结果却未能如愿以偿”。(168)为什么不能如愿以偿?因为她清楚地看到,这个外部世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放她和木月从小形成的那种爱情的理想。那种理想就像童贞时代的“我那里面”一样,如此安宁、平和,一汪静水,不起波澜;但也没有**,没有创造,没有生命冲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安顿这种爱情,那就是记忆。所以直子在和渡边最后一次见面要分手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是:“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待过”,“永远都不会把我忘掉”(11、12)。然而遗憾的是,记忆这东西是靠不住的,它无可奈何地一步步远离开去了。

关于直子的记忆越是模糊,我才越能更深入地理解她。时至今日,我才恍然领悟直子之所以求我别忘记她的原因。直子当然知道,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记忆迟早要被冲淡。唯其如此,她才强调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经这样存在过。想到这里,我悲哀得难以自禁。因为,直子连爱都没爱过我。(13)

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记忆中,必须要在现实中有新的创造。然而,直子的爱的理想正好只能置身于记忆中,只有死去的木月才符合这种理想,也正是木月的及时死去,才成全了这种理想。因此渡边感到,自己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成年男子,从来没有被直子爱过,直子爱的只是她那个空幻的理想。的确如此,否则无法解释直子在决定自杀的当天,为什么把自己的日记、信件,包括她平时十分珍惜的渡边的来信统统付之一炬(360),她是在和这个世界的爱告别。也可以说,渡边和直子两人爱情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一个是面向生活和未来的,另一个却是面向过去和死亡,但两种不同方向的爱情却在某一点上相交了。渡边从木月的死中悟到一个道理:“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32);但通过直子的死,他进一步悟到的是:即使是懂得了上面的哲理,“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349)。因为虽然在记忆中,在想象中,“直子的形象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向我联翩袭来,将我的身体冲往奇妙的地带。在这奇妙地带里,我同死者共同生活。直子也在这里活着,同我交谈,同我拥抱。在这个地方,所谓死,并非是使生完结的决定性因素,而仅仅是构成生的众多因素之一”。(348)但潮水退去之后,这种哲理在现实中、在巨大的悲哀面前是那么软弱无力。唯一能够拯救这种悲哀的,只有生命本身,以及代表这种生命活力的绿子。

村上春树在这本小说的“后记”中说,他最初的想法是想把他以前的一个短篇小说《萤》扩展为一部长篇恋爱小说(375)。确实,在《挪威的森林》中也有一段对萤火虫的描写(58—61),极富哲理。渡边放生了一只衰弱的萤火虫。“萤火虫消失之后,那光的轨迹仍久久地印在我的脑际。那微弱浅淡的光点,仿佛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我几次朝夜幕伸出手去,指尖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61)萤火虫生命短暂,象征着直子的爱情,以及她那为爱而死的灵魂。

2.渡边和绿子

直子死后,渡边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事实只有一个:“直子死了,绿子剩下。直子已化为白色的骨灰,绿子作为活生生的人存留下来。”(352)渡边的爱情观和直子的还有某一点上的交接,他性格上骨子里还保留有直子和木月那种天真纯洁,所以他才能和那两人保持那么久的纯真的友谊,并对直子那种与自己背道而驰的爱情取向抱有深深的同情和惋惜。但作为“外来者”,他比木月和直子都更具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他以此而成为那两位与外部世界连接的链条。至于绿子,则完全没有那种理想主义的爱情伤感,她“全身迸发出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简直就像刚刚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只小动物,眸子宛如独立的生命体那样快活地转动不已,或笑或恼,或惊讶或气馁”(66—67),一下子便吸引了渡边的视线。这是一种完全植根于生命活力之上的爱情。绿子在认识渡边之前已有一个男朋友,但一旦发现渡边更有个性,也更适合于自己个性的发展,便毫不犹豫地与前男友一刀两断了。

绿子之所以被渡边吸引,首先是由于渡边的那种特立独行。在一次课堂点名时,渡边由于对这种靠点名来维持课堂人数的做法有种反感,在点到自己时却故意不答应。下课后,绿子便主动过来搭话。她发现这个人说话不多,看似提不起精神,但句句都是实话,没有丝毫想要讨好谁的意思,却意外地在言谈间透着谐趣和并非刻意的幽默。她对渡边的判断是:“在别人眼里,你是个不被人喜爱也觉得无所谓的角色。或许有些人对你这点感到棘手也未可知。……不过我喜欢同你说话,你说话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我不情愿被某种东西束缚住’。”(93—94)这种性格正对绿子的胃口,她自己就是这样,即“我所求的只是容许我任性,百分之百的任性”。(101)同时,她也看出渡边是个不会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别人的人,“你不属于那种类型,所以同你在一起才心里安然”。(220)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也许绿子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出身平凡,胸无大志,喜欢耍小脾气;然而在渡边看来,这就是生活本身的模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不会看不出绿子的灵动的美和情感的热烈真挚。绿子有滋有味地享受着自己忙碌劳累的生活,一边要上课,一边要照顾自己生病住院的父亲,接手父亲的书店业务,一边还要赶紧和自己的心上人谈恋爱,在前男友和渡边之间做出抉择。与直子那种遥不可及的理想比起来,绿子显然更能撩拨和激发渡边那颗青春焕发的心,渡边还在给玲子的信中这样倾诉他的两难:

我爱过直子,如今仍同样爱她。但我同绿子之间存在的东西带有某种决定性,在她面前我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并且恍惚觉得自己势必随波逐流,被迅速冲往遥远的前方。在直子身上,我感到的是娴静典雅而澄澈莹洁的爱,而绿子方面则截然相反——那是站立着的,在行走在呼吸在跳动,在摇撼我的身心。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343)

在这种情况下,渡边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对绿子越过最后一道防线,甚至在绿子多次明显的挑逗和暗示面前,还能够坚忍不拔地把持住自己。当绿子询问他为什么这样时,他说:“你现在是我最宝贵的朋友,我不愿意失去你。”(320)另一个理由是他现在心中还悬挂着和另一位的关系(226),他“已下定决心,在各种事情一一落实之前不干那事”(366)。这种自制力让绿子感动。她知道渡边脚踏两只船,她甚至一怒之下给渡边写过绝交信,因为渡边心中有另一个女人而忽视了她的发型的更换。但她也知道渡边对她这样保持分寸是对的,像个男子汉。

渡边毫无疑问爱着绿子,在失去绿子的那段时间,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绿子的爱已经超越了自己意料的程度,变得不可掌握与操控,只不过自己长期回避做出结论而已。但这种爱最初并不是他主动追求来的,他是被动地受到吸引,绿子则是主动的。后来他意识到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是把他从对直子的那种无望的爱里面救拔出来的唯一机会,他说:“见到你,我觉得多少适应了这个世界。”(223)绿子受现代性解放潮流的影响,比直子更接地气,她与渡边的爱情更适合于现代社会人性张扬和冒险拓荒的现实生活。小说的最后一个场面,渡边在电话亭中不断地呼唤着绿子,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所站立的地方是在哪里。这个世界上人来人往,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何方,而他也正从这个“哪里也不是的场所的正中”,向绿子身上那开拓生活的冒险精神发出呼唤。或者可以说,绿子是帮助渡边的爱情观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一剂良药,无怪乎村上春树把自己这部小说称为“成长小说”。[151]

3.渡边和玲子

玲子是直子在“阿美寮”疗养院的室友,渡边初次来到“阿美寮”时便和她相识。看着眼前比自己大近20岁的玲子,渡边不由觉得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她离过婚,脸上有很多皱纹,却并未因此显得苍老,反倒是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通过皱纹被强调出来。“不仅给人印象良好,还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124),渡边一眼便对她产生了好感。

对渡边和直子二人的事情了如指掌的玲子,始终像是桥梁一样在二者之间起到调和作用。在直子情绪崩溃之时,她代替渡边抱着她安慰她;面对手足无措的渡边时,她总是给出建议和忠告;直子情况恶化不能书写时,她替代直子写信;面对绝望的渡边时,是她鼓励渡边不要放弃,耐心等待。在持续不断的交往中,渡边越发地依赖像姐姐一样鼓励安慰自己的玲子,在给直子的信中,渡边多次提及玲子,向她问好。夜晚躺在**,渡边也会思念玲子的吉他。面对直子情况恶化,渡边陷入绝望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始终给自己以鼓励支撑的玲子,并给她去信寻求安慰。当在直子和绿子间犹豫不决时,他还是对玲子和盘托出,希望得到玲子的建议,玲子也确实给他提供了非常理智、善解人意的建议。这一系列的事情均说明了渡边对玲子的依赖与信任。

直子死后,玲子决定离开“阿美寮”,在去往北海道的途中,途经东京来看望渡边。虽然已经十余月未见,和玲子并肩而行,却让渡边感受到久违的平和与宽慰。两个人一同为直子举行音乐葬礼,渡边看着弹吉他的玲子,不禁告白:“我是特别喜欢现在的你。”(365)葬礼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渴求对方的身体,一夜四次**在一起。送别玲子时,两人不顾他人的视线,在车站热烈地吻别。

最难以让人理解的是,渡边和玲子到底是如何从朋友关系上升到恋爱关系的?甚至他们的关系究竟是否能够称为恋爱关系都成问题。其实,玲子作为直子的传话人和最知心的朋友,早已和直子的精神融为一体。可以说,木月去世后,在阿美寮玲子就代替了木月的位置,重新和直子、渡边组成了三人组,共同生活在《挪威的森林》的古典音乐氛围中。她在直子死后不但继承了直子的衣服,而且继承了直子的精神,她实际上是代表直子来和渡边发生关系的。不过事情又不止如此,玲子由于饱经沧桑,虽然仍然怀抱纯情之爱的理想,但也力图把直子和渡边的爱情提升到能够适应现实生活,她与直子和渡边的关系恰好如同当初渡边与直子和木月的关系一样,也构成了一个连接内部和外部世界的链条。所以她处理直子和已经爱上绿子的渡边之间的关系十分老到,充满人生智慧。她劝渡边不要为自己又爱上绿子而内疚,主张顺其自然,并且鼓励他:“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舟于美丽的湖面,我们会既觉得蓝天迷人,又深感湖水多娇——二者同一道理。不必那么苦恼。纵令听其自然,世事的长河也还是要流往其应流的方向,而即使再竭尽人力,该受伤害的人也无由幸免。所谓人生便是如此。”(345)

在这种意义上,玲子成了渡边的爱情观成长旅程中的又一站,她把渡边按照自然的方向推向了生机盎然的绿子,但又不完全抛弃直子那种对纯真爱情的理想,而是综合了两种爱情观的长处,使渡边的爱情内涵更丰富,更加经得起现实的考验,具有向上的活力。

4.渡边和其他的女孩

小说描述渡边和一夜情的女孩的场景共有四个,而据渡边自己坦白,他有过七八次这样的经历。他和永泽相识后,两人经常一起去找女孩,和她们一起喝酒,然后到旅馆一同上床。这个过程实在过于简单,大多是由欲望主导,也就是说性欲是这场爱情开始的诱因,性的满足同时也是爱情的结束,二人共同度过温暖的一夜,爱情就在当场发生,发泄过后,不留下任何痕迹。当然也并不是说完全不存在亲密和温存的因素,渡边这样解释:“有的时候需要得到温暖”,“如果没有体温那样的温暖,有时就寂寞得受不了”(268),和陌生女孩睡觉也是从对方身上获取温暖和排解寂寞的手段。只是,这种亲密的层次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的,原本两个不相识的人,只是一起喝酒**,互相并不了解对方,或者说连了解对方的意愿也不存在,只是渴求对方的身体的温存,完事之后各自走路。因此,这里所说的亲密,无非是指一种临时的慰藉。在这个时候,渡边往往讨厌对方过分了解自己,注意同她们保持着距离,对她们刨根问底的提问,他通常感到厌烦,迅速想法逃离。性与爱的分离是这个时代青年人的时尚,渡边虽然不能免俗,甚至还和永泽一起玩过交换性伴侣的游戏,但也并不像永泽那样乐此不疲和理直气壮,而是有种对自己的厌恶和负罪感。

作为与这种一夜情的**关系相对的另一极端是永泽的女朋友初美,渡边这样描述她:

比初美漂亮的女子不知会有多少,永泽不知会搞到多少那样的女子,但初美这位女性身上却有一种强烈打动人心的力量,而那绝非足以撼倒对方的巨大力量。她所发出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力,然而却能引起对方心灵的共振。……我一直注视着她,一直在思索她在我心中激起的这种感情震颤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类似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已遗忘在什么地方了,甚至很长时间里我连它曾在我心中存在过都没有记起。而初美所摇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长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272—273)

渡边加给她的形容词是“非常高贵,楚楚动人”,并且马上联想起玲子用吉他弹奏的《挪威的森林》(270)。显然,初美的爱情和直子、木月所体现的那种儿童式的理想爱情是相通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初美一心想把这种纯真理想的爱情在一个现实的男子永泽身上实现出来,而直子和木月则把理想和现实区分得很清楚。于是,初美最终的自杀就是日本传统女性得不到真爱的人时那样一种殉情而死,显得特别悲惨;而直子(可能还有她姐姐)和木月的自杀则不是这样,他们是追随理想而远离尘世,经过精心策划和理性的安排,甚至带着有点愉快的心情走向彼岸。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渡边对初美特别有种同情的理解,认为她撼动了“我自身的一部分”,因为渡边和初美一样,也是努力想要把这种纯情理想的爱情在现实的对象上实现出来,并且同样遭到了惨败。只不过渡边身上的入世的一面阻止了他走上木月的道路,而玲子和绿子则最终把他引向了现实的爱情,使他能够承受住失恋的打击,坚强地去开拓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