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行和武明训走出来,钟立行活动着手腕,手指上破了块皮,流出了血。
武明训关切地说:“手怎么了?没事儿吧?”
钟立行看了看:“没事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创可贴,熟练地粘上。
武明训后怕地说:“没想到你会打人!”
“奇怪吗?”
“你不是说那不解决问题吗?”
钟立行生气地说:“对呀,所以我就用拳头解决问题了!”
武明训苦笑了一下:“你说叶惠林会不会去告我们?”
钟立行说:“不会的,他也是个热血青年,骨子里有正义感,只不过有点偏激,我这是用丛林法则教育他!希望他能懂!”钟立行看看手,“虽然代价有点高!”
两人回到医院,来到了武明训办公室外面的平台上。风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和他们的白大褂,武明训心情沉重,刘敏的死让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他隐约感觉到后面的事会很难办,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前些天那种恼怒,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不当院长,换个活法又如何?好一会儿,他开了口:“立行,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出面竞选院长!”钟立行一怔。
武明训认真地说:“不,立行,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也不是害怕什么!你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事情一旦公开化,一旦进入社会程序,就会发生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化,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钟立行忧伤地看着武明训:“对不起,明训,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没有考虑现实和你的处境?”
武明训坚决说:“不,不是,我们说好了要诚实面对,就要承受所有的后果!”
钟立行迟疑地看看武明训,敬佩地点头。
武明训忧伤地看着远处:“上个星期,也是在这里,就是‘盖子’掀开的那天,虽然我知道后面会有很多事,但我没想到,会是刘敏,会是现在这样……”
武明训长叹一口气:“很多年前,从我到了仁华开始,甚至上医学院的时候,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当一个最好的外科医生,这个理想支撑着我从外科主任,到大外科主任,一直干到副院长。后来,当我发现我们行业有很多问题的时候,我的想法变了,我不光想当个好医生,还想当个好院长!”
武明训苦笑一下:“一个好医生只能管好自己,一个好院长却能管很多医生,这是我给我自己做的算术题。所以,这些年,不管面对多少困难、压力,我都努力去面对。有时,我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经常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成天忙些什么,为的什么,所以有时我会暴躁,会发脾气,会大喊大叫……我也知道很多人心里是怎么看我的,觉得我这个人,喜欢权力,喜欢当官,有些武断,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钟立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别这样说自己,明训,大家都很敬重你!”
武明训没有理会,顺着思路继续说:“而我也一直认为是故作清高,所以,一直不愿意跟你沟通……那天,刘护士长出事之前,我虽然向调查组坦白了一切,但心里却并不情愿,我甚至后悔在很多事情上我没有更强硬,更果断,更冷酷……所以我那些天一直心里很遗憾,觉得我可能会倒在路上,觉得为自己悲哀。如果我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会被世人嘲笑成一个追求权利的小爬虫,一个为了当官不择手段的小丑……直到刘敏出事之后,我才明白,我这些想法,这些做法多么荒唐!我现在非常的懊悔……所以,我恳求你,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接着做,一定要做院长,一定要做个好院长,遵守一个医生的本分,遵守我们的诺言,这样才能维护一种正气,而我,就是回去做一个普通的医生,也心甘情愿了。”武明训的话在钟立行的心中翻腾,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他沉默了。
武明训有些激动,又有些伤感,望着远处:“我今天才明白,理想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让我们去追求、去奋斗,更在于,由于它的存在,能让我们追求的过程更纯洁、更干净,结果重要,过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