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厉天舜的眉毛挑了挑。

他盯着刚刚提出“走基层路线”的某位经理,极薄的嘴唇里慢悠悠地迸出一句话:“你是说,让我的两个儿子去做那些端茶倒水改PPT,看人脸色的工作?”

“我厉天舜的儿子,你敢拿他们和普通的打工人相提并论?”

厉天舜的声音不大,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却显得如雷贯耳。

“不是……董事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该经理急忙想要解释,可以舌头在嘴里像是打了结,怎么都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天舜见状冷笑道:“王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人必须把底层的工作都做好了才有资格坐上高位是吧?”

王经理连忙赔笑:“董事长,我……”

不等他说完,厉天舜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你就去基层历练历练,等人事那边重新评估你的能力你再坐回你经理的位置吧!”

王经理立马噤声,后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子。

这一出一闹,众人的发言都谨慎了些。

但还是有头铁的在继续争执。

“继承人之位就该传给厉闻川,他是嫡长子,按老祖宗的传统都该传给他!”

“我天呢,您这大清人怎么这么难杀?都什么时代了还推崇长子继承制?我看就该谁有能力谁继承!”

“就算比能力也是厉闻川完胜啊!他在智能科技板块扎根了这么久,做出的成就那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厉文彦难道就没做出成绩吗?他只是求稳!”

话题又绕回了“激进”和“求稳”上,厉天尧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现在的重点是,二少爷失踪了!”

“他前不久才被绑架过一次,找回来时浑身是伤!这次又是临近财团大会开始前不见踪影,到底是谁这么惧怕二少爷的存在?”

厉天尧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众人再次陷入缄默。

厉天舜双眸微眯,低沉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厉天尧冷哼,“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凑巧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话一说出口,会议室里更安静了,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砰。

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大伯,您的意思就是我绑了你宝贵的二侄子呗。”

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厉闻川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牵着苏蔓的手,悠然自得地坐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苏蔓也跟着落座,密密麻麻的视线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厉天尧面露嘲讽:“啧啧,还得是你们夫妻恩爱啊,连参加财团大会都要出双入对的。”

厉闻川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啊,这种情况是到现在都没成婚的大伯无法理解的吧?”

“你!”

被戳中软肋,厉天尧有些气急。

“够了。”厉天舜叩了叩桌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他睨了一眼厉闻川:“上来做你的报告!”

厉闻川缓缓站起身,朝挂着巨大幕布的方向走去。

苏蔓紧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要成功啊,厉闻川。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很快,会议室里响起厉闻川不急不慢却又条理清晰的声音。

苏蔓的手心从紧攥着,到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松了下来。

她果然没有看错,厉闻川还是过去那个天之骄子,即使脱轨了十年之久也凭着努力赶上了进度。

如此一来,等他继承厉家以后过去的那些伤痛就能慢慢淡忘掉了吧?

厉闻川在报告中提到了他现在负责的板块未来的发展方向,又提出了如何改革厉氏内部结构的方案,每一样都相当完美,让人挑不出毛病。

厉天舜没有任何意见,支持厉闻川的派系恨不得立马拍手鼓掌撕衣欢呼,而支持厉文彦的派系则各个面色阴沉,咬牙切齿。

就连一直在挑刺的厉天尧听完报告后都沉默了。

他也想挑刺,奈何厉闻川的报告太过完美,他要是再挑刺,就显得是他在找茬了。

最后,他只能沉着声道:“今天厉文彦没到,只听到了厉闻川一个人的报告,还无法决定谁更适合继承厉氏集团。”

之前就为厉闻川讲话的人立马跳脚道:“二少爷自己迟到了还要赖到大少爷头顶上?那他一直不出现岂不是永远无法内定继承人?”

眼见现场又将变成一场骂战,厉天舜大手一挥,将厉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交给了厉闻川。

这相当于是变相内定了厉闻川就是厉家未来的继承人。

厉天尧的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而门口听到这一切的甄月如同样面色发白,差点腿软到跪地。

……

再回到厉家,所有人看厉闻川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过去总是阴阳怪气的黎韵都难得垂下眼睫,露出讨好且礼貌的微笑。

连带着所有人对苏蔓的态度也上了一个台阶。

一些不好直接送给厉闻川的贺礼全部被转手送到了她这里,塞得一整个客厅都满满当当的,简直出尽了风头。

对比之下,甄月如那头就显得冷清得多了。

虽然她被允许重新回到了天月阁,却被告知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不许踏进厉家主楼。

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甄月如狠狠地砸碎了桌面上放着的玛瑙花瓶!

“厉天舜,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的儿子!”

当初说要和她白头偕老的人是他!说厉文彦会继承厉家的也是他!

过去的种种承诺,如今却全落到了狗肚子里!

厉天舜站在他面前,还算凌厉的五官被昏暗的灯光切割得灰暗不清。

见他仍是低头不说话,甄月如抓起一个花瓶就朝他头上砸去。

花瓶里的水从他的头顶缓缓流下,夹杂着一些血丝。

甄月如仍在声嘶力竭地控诉:“厉闻川是你和那个贱女人委曲求全生下的儿子,厉文彦才是我们俩爱的结晶!我拿他当厉家的继承人那样苦心培养他,你现在却转手把宝座让给了才回归厉家不久的厉闻川!你还是人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