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之站在父亲的身边,听着父亲跟他们说话,对于张秀才今天晚上的表现十分满意,但是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一开始知府大人是十分热情的,但是说了几句之后,他的态度就冷淡下来,目光全落在了舞台上那一面,玲珑女已经上场了。

张敏之看到她的打扮有些惊讶,玲珑女的头发已经盘起来了,身上穿的衣裳颇有些奇怪,不像是中土人士的装扮,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便也不再去理会。

玲珑女碎步上来,神色冷然,但是依然难以掩盖她的倾国倾城之色,她一站定,大家也跟着安静下来,双目紧紧盯着她。

玲珑女将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胸口,一侧的乐师就开始演奏。

鼓声敲起,轻轻落下,玲珑女的身体开始扭动,像一只木偶一样,但也是一只极美的木偶,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将众人的视线一并收容起来。就在大家以为,她将要停下来的时候,突然间乐声一转,鼓声开始加快,随着急促的鼓声,徐玲珑的身体也开始旋转。

鼓声越急,她旋转的就越快,最后,甚至已经瞧不见她身上衣衫的花纹,只见到一朵朵纷飞的蝴蝶不停地在众人的面前转动,十分灵动。

大家痴痴地看着,似乎是想要寻找徐玲珑的身影,又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只蝴蝶?最后,那鼓声一敲,徐玲珑在瞬间停住了摊开的双手,犹如停留在半空的蝴蝶一般,美丽骄傲,高不可攀。大家静静的看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喝了一声好,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拍起手。

玲珑女接过了侍女的汗巾,在脸上按了几下,这才慢吞吞地走下舞台。按照规矩,她是要下来敬酒的众人的目光。

随着她的移动,大家将目光慢慢落到了主桌,却见玲珑女微微一笑,朝知府大人俯身行了个礼。

知府大人笑道:“徐大家的舞姿果然倾国倾城,此生犹得一见,真是死而无憾。”

玲珑女温柔的笑了笑,此刻的她,全然没有私下的暴戾之色,仿佛是一朵水做的花,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她的声音如同水晶般清澈,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都像是天籁。她说:“大人过奖了,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舞蹈罢了,能博得大人欢喜,玲珑十分荣幸。”

知府大人摇头说道:“徐大家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都知道,您要出现在这里可不容易,愿意为我们舞一曲,更不容易,能请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知府大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江湖上曾有传闻,玲珑女表面上是一位普通的跳舞女,实际上她有着十分显赫的身世。她可能是景帝的后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公主。当年土木之变景帝病逝,公主也就跟着下落不明。而这位玲珑女他的年纪和公主虽然差了一截,但是却有可能是公主的女儿。众说纷纭,却没有人敢去确认,说着说着,也就成真的了,或者也是因为大家有一种恶趣味!想想看,自己被皇帝统治着,可是皇家的后人却只能在自己面前跳舞,取悦自己,那种微妙的心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玲珑女又没有去辟谣,这件事就这么传着传着,就变得晦涩不明了,再加上当今圣上刚刚为废帝恢复了庙号,玲珑女的身份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知府大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如何,但是再真也不会真到哪里去。废帝的公主端着个名声,没有实质上的封号,那就是平民,甚至连平民都不如,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被旁人日后抓到把柄,他才不会如此客气。

想来其他人,也应该是这样的心思。所以才让玲珑女变成了天下第一舞女。

玲珑女对这样的恭维,自然是不会说破的,传得越真对她越有好处,久而久之,就端起了架子,在那些商人面前自然是高人一等不说,面对这些官府的人。她却不敢造次,态度还是恭恭敬敬的,就算之后她已经有了靠山,也依然骄傲中带着几分矜持,官府要是真的查起来,她根本就隐藏不住。

玲珑女虽然笑容柔媚,可是落在张敏之的眼中却假得很,她是见过玲珑女收拾下人的样子,自然也就不会被骗过,只是在心中呵呵冷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店小二的本分。

玲珑女笑着说道:“大人真是太抬举小女子了,玲珑不过是一介平民,能为大人献舞,才是三生有幸。”

知府大人笑着问道:“不知道大家对以后可有打算?”

玲珑女奇怪地看向知府大人,小心问道:“大人,您这话的意思是……”

知府大人笑着说道:“一名女子在江湖上行走,有诸多困难,尽管名动天下,但个中艰辛,却只有自己能够知道。本官和你,虽说是截然不同,但本官被朝廷外派四方行走,你我其实,也算是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如果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谁会愿意四处漂泊?你说可是如此?”

玲珑女是何许人,一听到知府大人这句话,心里一惊,明白了大半,她有心拒绝,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身后的大靠山,也未必真的会愿意为她就得罪了同僚,就只能笑着装作不懂:“这怎么会一样呢?大人到底是天子门生,我们不过是一些卖艺的,怎敢与大人攀比?”

知府大人笑着说道:“本官时今日说这些,其实是有心为徐大家保个谋。”

听到这句话,玲珑女有些奇怪,不过也松了口气,既然知府大人不是对自己有兴趣,那么其他的就好推脱了。

就见到知府大人转过头看向张秀才,意有所指说道:“据闻张家可是有贤妻啊,想来这个媒应是不难做。”

张秀才就算再愚笨,一听知府大人的意思,也了然了大半,连忙拱手说道:“大人,内子这些年为我们老张家辛苦操持,学生只想在和她过好剩下的日子。”

“欸,既然是贤妻,那更应知道三从四德,为张家开枝散叶,看本官七房姨太太,每个都为本官添了一双儿女。”

张秀才心中不以为然,知府大人家的后院,那才是要真正闹翻天,他还没死,七个儿子就开始暗地里争权夺势,几个女儿也非善类,闹得不可开交,只是妻妾都瞒着知府大人,他就以为自己真的坐享齐人之福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张秀才还是十分恭敬:“徐大家犹如天上繁星,学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怎敢高攀?知府大人笑道,怎会是高攀呢。”

知府大人挥了挥手,说道:“怕什么!有本官为你做媒,倘若你们家那只母老虎找你麻烦,可令她来本官这理论理论。你们张家在沧州可谓首富,富人就该有富人的样子,谁家不是豪宅大院,妻妾成群,唯独你家与人不同,说出去恐让人笑话。”

谁被笑话还真真是不一定啊,张秀才心中想,笑话又如何?这过日子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知府大人也未必有他的日子好过,竟然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真是可笑。

张秀才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当然不敢表现出来,他只是露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学生不敢,学生不敢,不过这嫁娶之事还要看双方之意,万一玲珑姑娘已经有了良配,那恐怕就不合适了”。

徐玲珑恨死了知府大人的多管闲事,她自己本就无意于婚姻,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那些人都是为自己说媒,倒是头一遭见到为旁人说媒。

徐玲珑的脾性并不好,此刻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回绝,就见到知府大人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本官今日为张秀才做个见证,求娶徐大家,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好姻缘,顺道也邀请各位,过几日,来张家喝一喝喜酒。”

知府大人突然来一句,可是将身侧的所有人惊呆了,张敏之想,知府大人都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爹和玲珑女互相都无意,他居然一扯就扯了这么远,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张敏之正在想,如何才能为父亲解除这个危机,省得母亲回去之后,还把他骂一通。那一边,徐玲珑的反应就快了一些,她冷着脸,站起身来,对知府说道:“知府大人,玲珑觉得大人可能有点误会了,张秀才家中有贤妻爱子,玲珑并不愿早早嫁人,更不愿破坏了他们夫妻之情,所以说媒之事是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