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之翻了一遍,忍不住赞叹,又指着其中一张道:“这件着实大胆,可有引来非议?”
张敏之所言那件用料十分之少,只分成两块,一片自手臂下起,裏至肚脐之上,另一片包住下半身,露出小腿,但外面却是用一整块轻纱罩住,呈缥缈之感。
班主一见,惋惜道:“这怕是没机会了,管三那日为她量了身,但是她已没机会穿上了。”
张敏之趁机问道:“班主知不知道歌舞班的其他人在哪里?”
班主的目光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摇头说道:“沧州虽然说不大,可是我天天都关在这里,难得出去一趟,想要遇见并不容易。”
张敏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和她的缘分倒是有一些。昨天上街看到阿宁带着她的孩子在路上乞讨,看着怪可怜的,我就帮了她一把,给那孩子抓了一副药。”
班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借着纠正少女舞姿的机会避过了张敏之的目光,说道:“张少爷真的是好人,我替他们谢谢你了。”
张敏之笑着说道:“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我家不是变成这样,我还可以做得更好。”再接着说话就没有意思了,张敏之起身告辞,班主任连忙将她送到了门口,见她的身影消失,她悄悄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回到屋内。
一走出青楼,张敏之立刻低声说道:“去一趟义庄……我们要先回去……不,去衙门,先去衙门。”
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李璇也没有打断,一直到她说完了话,才开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么紧张。”
“我本来想把歌舞班所有人找一遍,重新问下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先去。”
李璇立即想到她最后一句:“去衙门?”
“对。”她点了点头,“我去确认一样东西,如果我猜测的没有错,那么徐玲珑的死因我大概就明白了!”
李璇大感惊奇:“我不过和你走了一趟,你已经找出破绽了?”
张敏之笑而不答,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借着李璇的轻功相助,他们去买了一只鸡,又在仵作离开之前赶到了衙门,征得同意,又取出了玲珑女的首饰。
县令闻讯赶来,看到张敏之,惊奇问道:“张少爷可是有所发现?”
张敏之严肃地点了点头,见到众人还未离开,于是说道:“敏之需要在这里请大家做个见证。”
众人大感惊奇,然而从前张敏之打官司,一直不曾照着规矩走,如今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惊奇,但是看到仵作端着一碗水和一把剪刀,他们也不做声,倒是县令奇怪问道:“张少爷是准备在大家伙面前杀鸡,请大家喝鸡汤吗?”
张敏之笑着说道:“杀鸡倒是对的,就是这鸡汤县老爷未必敢喝呢。”
县令砸吧了下嘴巴,说道:“张记酒楼的清炖鸡汤我可是想了很久了。”
张敏之笑了笑,不回答他,只是接过仵作的剪刀,拿起玲珑女的项链一剪刀下去。珠子落到了盘子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张敏之取过一颗珠子,放到了一侧的水中,不一会儿,上面就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李璇将那水灌进公鸡的肚子里,一刻之后,那公鸡就抽搐两下,一动不动。
张敏之抬起头说道:“县老爷,这鸡汤还喝吗?”
县令摸了摸脖子,往后一退,无奈笑道:“还是算了。”
典史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玲珑女的死因。”张敏之说道,“有人在项链上涂了毒药,又用蜡抹了一层,玲珑女在跳舞的时候,那蜡随着她身上的体温融化,毒就顺着她的伤口进入到身体。”
“鹤顶红毒发的时间最快也在一刻之后。”典史想到了什么,立刻翻起笔录,而后说道,“当日却说,徐玲珑喝了酒,马上毒发身亡。”
县令无奈说道:“但是这个也不能作为你们张家摆脱嫌疑的证据!”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凶的。”张敏之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回应。
出了衙门,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城西的破庙。
珠子上有毒,给徐玲珑搭配衣裳的侍女阿宁不说清楚,到底还是可以从她的口中探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可是他们却扑了个空。
帮着照顾孩子的乞丐婆说道:“从昨天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来了,说是要上山给孩子抓药,这孩子药都吃了一服了,还不见回来。”
张敏只见那孩子喝了药,已经有些精神,稍稍放心了点,又给了那老乞婆一点碎银子,让她帮着照看,刚刚抬脚要离开,就听到外头乱哄哄地喊:“死人了,死人了!”
这个破庙住着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进入冬天,万物枯萎,连杂草都没得吃,经常有人饿死,见多了,大家也就麻木了。老乞婆听到这个消息,神色麻木,倒是紧张兮兮地将碎银子往怀里揣,看到张敏之盯着自己,连忙讨好地笑道:“少爷放心,我一定会交给她,这么多人作证,老婆子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下一刻,她的脸色的变了。
外头有人大喊:“把阿宁的娃抱出来,再看他亲娘最后一眼,以后就看不到了,可怜的孩子……”
此言一出,不仅老乞婆的脸色变了,就连张敏之的脸色也变了。
她冲出门去,被破席子包着的可不就是阿宁。
只听一侧有人说起经过,他们那会儿去山上觅食,看能不能打点小动物之类的填肚子,不想却在山腰找到了她。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生气。
张敏之蹲下身查看,按照阿宁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一天之前没了的,她的头上有伤口,身上还沾着落叶枯草,手上有一部分淤伤,想来应该是不小心滚下山,撞到了硬物昏死过去,因为没有被及时发现,不幸遇难。
但是当张敏之将她的身体侧翻过来的时候,她就不那么想了,后脑勺已经烂成一团,这才是致命伤,她下意识拿起石头比画了一下,对照阿宁的伤口,目光沉了下来。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侍女的手上。
侍女的双手握得紧紧的,始终没有松开,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上面有一些痕迹,是拉扯时才会出现的小伤口。
张敏之本来以为那是她在山上采药留下的然,仔细再看就发现了不对,伤口上并没有叶子或者是花瓣之类留下的痕迹,两只手都没有。想到这些,张敏之一个激灵,抓起侍女的右手对李璇说道:“李兄可否帮忙把她的手撑开?”
李璇心中怀疑,但也照做。他稍稍一用力,就掰开侍女的手,正如张敏之所料,侍女的手掌心有一样东西,好像是纸片,她拿过来看了看,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是上面的字已经清楚地表明这是一段曲谱。
凶手……是为了这张曲谱才杀人的吗?
这张曲谱和她爹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张敏之将纸片放好,身后老乞婆已经将阿宁的孩子抱了出来,小娃娃不懂生死,看到母亲还十分开心,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想要阿娘抱,可是他不知道,他的阿娘再也抱不到了。
她给了老乞婆一些碎银子,让她帮着安葬阿宁,可是孩子,老乞婆却不愿意留下。
“跟着我们这些乞丐,过的是苦日子,孩子这么小,还病着,一不小心,就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少爷是善人,把孩子带在身边,也就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情,也算是他的造化。”
于是,这位善良的张少爷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把孩子抱回家了。
金氏见到张敏之两手空空出门,一回来就抱了个孩子,十分讶异,再看孩子的脸还算干净,身上却是破破烂烂,小手提着个药包玩,又可怜又可爱,心里就软了。
张敏之将今日所遭遇之事大概说了一下,金氏就明白过来,带着小娃娃先去洗干净,至于如何处置,他们都还没有想好。
安顿好了孩子,张敏之拿着纸片看了看,对李璇说道:“走,我们去找个乐师,看看这个调子到底是怎么哼的。”
李璇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张大小姐是万能的,没想到终于有你不会的。”
张敏之看了看手中的曲谱。无奈地回答道:“这些哼哼唧唧的玩意儿,我确实是弄不懂。”
李璇抬手就将纸片拿过来,低头看了看,按着它上面的音律。轻轻的哼了一下。
张敏之听得着觉得十分熟悉,又说道:“李兄可否帮忙再哼一下?”
李璇不厌其烦,哼了几次,张敏之的目光已经亮了起来,说道:“我们去找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