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有人突然出现走上前拿起那个碗,拿起贴在碗底的一小块纸片看了一下,随即被捕快喝住:“放下,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上前的人正是梁中康,他讪笑着说道:“感觉任师兄的死没那么简单!”
闻言,捕快惊道:“你说什么!”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大火都烧到身上了,任师兄都没有醒来,还睡得那么死,正常的情况下,不应该是立刻醒来逃跑或者灭火吗?”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上纷纷露出怪异的神情,是啊,再累也不可能醒不过来!火烧肌肤,那绝对是彻骨的痛!
“就在刚刚,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大家看!”梁中康举起方才压在碗底的纸。
孟泽良见梁中康紧紧捏着那纸张不放,立刻凑上着一看,不禁红了脸,张敏之下意识也凑了过去,纸片虽然残缺,可是上面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却十分完整。
有人小声说道:“莫非是任师兄睡前看春宫图太过投入,劳累过度,所以……”剩下的话,便是心照不宣了。
“不,我想让大家看的并不是这,而是其他的。”梁中康严肃说道:“这片纸上有磷粉,也有生石灰!”
“磷粉?生石灰?”
“人物的线条上被加了一层磷粉,而其他部位被添了生石灰。”梁中康说道:“磷粉我是知道的,在月光下会发出幽蓝光茫,至于生石灰,就居心叵测了!大家不觉得奇怪吗,四周的东西都烧焦了,这片纸独独留下。”
话音刚落,便有人不耐烦说道:“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梁中康看向说话之人,继续说道:“逸少请勿着急,生石灰和磷粉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放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如果遇到水,就不一样了。”
逸少,是李臻的字,他此刻听到梁中康如此回答,冷冷问道:“会怎么样?”
“或许用事实证明更合适一些!”梁中康说罢,便有人捧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的,正是些许的生石灰,磷粉,以及一碗水。
他将磷粉与生石灰置于纸上,随后端起碗洒了一些水,随着水滴落于纸上,嘶嘶一声,那片纸竟然冒出一团火焰,迅速燃为灰烬,在场之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李臻却是一道冷笑,问道:“那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任一飞自己打翻的,那着火的时候,他必然知道,肯定会直接将火扑灭。”
“所以,有了这个碗。”梁中康指了指凳子说道:“这里头放的也不是水,如果是水的话它流不出来,因为碗就那么大,水是流动的,根本无法越过碗去,但是大家想一想,如果换成冰呢,只要将碗中填满冰块,同时再加高一些,冰融化成水,漫过冰碗,自然就滴在春宫图上,同样会自己燃烧。这也是这片纸残留的原因,也许是之后的挪动,所以这个纸片就被盖在了碗下面,四周开始燃烧,它因为冰碗盖住,不停吸收冰融化时所释放的冷气,所以幸免于难。”
李臻又提出疑问:“就算如此,那任一飞没有醒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正如大家之前所说的,按照常理,被火烧到,肯定会立刻醒过来,可是他没有醒来,是不是曾经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呢?”梁中康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扫到了人群之中。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变了脸色。堆满了冰块的碗,生石灰,磷粉,以及熟睡不起的任一飞,这些加起来,一个事实就摆在了眼前。
“任一飞是被人谋杀的!”有人立刻将大家的怀疑说了出来:“表面上是一场意外,实际上却是布了局来掩人耳目,如果不是这张纸片,大家可能就被蒙混过去了!”
这个猜疑一出来,众人哗然,但是李臻却似乎心有困惑,发出疑问:“可是,凶手到底是谁?跟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任一飞平日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结的也不过是小恩怨,又怎么会牵扯到性命。
“说起来,最近好像是有人和他起过冲突……”话说到了一半,梁中康便生生顿住,恰到好处的停顿,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某个人身上。
孙志谦被烟火熏得满脸乌黑,正自顾自的抹脸,发现自己骤然成为视线的中心,顿时有些不悦,说道:“你们是在怀疑我?”
有人小心翼翼得说道:“这个,孙师兄,你最近和任师兄确实是……”
“胡说八道,如果是我设得局,我还需要第一时间来救火,吃饱了撑着吗!”
李臻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说道:“是啊,为什么是你第一时间出现呢?这会儿,大家伙可都在睡觉!”
孙志谦气得跳脚,说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有什么问题!”
李臻直直针对孙志谦:“透气只是借口吧,你是怕火烧大了,将书院一块儿烧了,毕竟院长大人是你爷爷,书院要是烧没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李瑧你这个臭小子,想挨揍是不是!我要杀任一飞那家伙,直接一刀就结果了,还需要绕来绕去,折腾这些!”
“因为你很清楚杀人偿命,用这种法子,至少可以撇开嫌疑,如果不是那张纸片,意外就只是个意外。而且!”李瑧指着纸片说道:“听说这份春宫图,是你卖给任师兄的,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势如水火,你突然转性卖图给他?且不说旁的,你会缺这一点银两吗?谁不知道你在书院卖春宫图,赚了一大笔!”
孙志谦气得脸通红,偏生得无言以对:“小爷不需要这种阴谋诡计,是我杀的,我自然会承认,不是我杀的,头砍下来,我也一样不承认。”
“夏天冰块是不多,可是书院的冰库里有的是,谁不知道你仗着院长大人是你爷爷,天天半夜去冰库里偷冰块出来降温?”
此言一出就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昨天路过还听到他在砸冰!”
孙志谦气道:“胡说八道,以我的功力,还需要用冰锥砸?”
李瑧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口中说道:“那可未必!”
孙志谦怒道:“你难道就没偷过吗?昨天晚上,我也看到你去了冰库!”
“我和先生报备过,昨夜室友发烧,我拿着冰块给他降温,一整夜都在他身边,他可以为我作证!”李瑧不以为然,冷笑道:“孙师兄,杀人偿命,就算院长是你爷爷,照样保不了你。说不准,你就是因为被院长大人训斥,所以将任师兄怀恨在心,设计杀死他。”
紧接着,就听到捕快喊道:“从孙志谦的房间里也搜出了春宫图,一模一样,上面同样有可疑的粉末。”
孙志谦素日里行为太过直爽仗义,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而不自知,往常因为孙院长的关系,再加之他足够强悍,所以没有人发声。到了此时,墙倒众人推,而先前蹴鞠大赛的问题无异于是将他推上了绝境,饶是孙志谦再有法子,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只能乖乖得让捕快拷上,心中暗骂,平日里不见得人影,今天速度倒是快得很。
想到这句话,他的心突然间颤了一下,骤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目光下意识往人群中扫去。
那一面,张敏之已经退出了人群,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朱佑樘,然而先前的那一面是由孙志谦引荐的,现在孙志谦被关押,她又从哪里想办法呢?
正踌躇着,忽然见到墙角有个人影晃动,看那抱剑的姿势分明就是李璇,见到她看了过来,李璇也不躲避,朝她点了点头,就闪身消失,张敏之连忙跟上,就见他径直往前不快不慢,恰恰是她能跟得上的速度。
李璇引她进了南苑另一面的房间,一进门,张敏之就见到那道清瘦的身影,一道细小的绿色在他的手背间滑动,察觉到张敏之进来,先是警觉得抬起头吐着信子,随后又趴下来,贴在了朱佑樘的手背上,舒服得闭上眼,任由朱佑樘轻轻拍它的身子。
她忍不住就脑补,说太子长于宫女太监之手的坊间传闻,只怕是真的,就是因为从小过的太差,太子才只能玩这些宠物……不然普通人家,但凡稍微富裕点的,玩个宠物不是狗就是猫,最多也就养养鹰,哪像太子,这么……与众不同,更何况,这样一来,他关节粗大,是受过冻伤就很好理解了。
张敏之越琢磨越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因为环境太恶劣,所以太子身体才不好,又因为总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他的皮肤才那么白,比万万都强。
她心生怜意,自己这位师兄,活得的确危险。
哪怕现在,就算知道自己服用的药里面被下了东西,还只能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