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小包子是一件体力活儿,这是张敏之在养了几天之后的巨大感慨。
失去了春宫图这个财源之后,养小包子可获得朱佑樘额外的辛苦费,这对张敏之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更何况,因为怕蛇,万万都不敢怎么凑过来了,让张敏之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实在可爱,但每次都要被朱子仪和万大祖用阴森森的眼神看过来,着实有些让人吃不消。
然而不要看这个小包子小小的,没有多大的分量,胃口可是不小,每次吃的东西是以它身体的十倍来计算的,吃得多,拉得也多,直接就导致张敏之必须要不停不停地收拾,这些都不是问题,重点在于,这家伙的饮食习惯十分特别,一不注意,就会生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绿色的小尾巴变成了青色的。
对此,张敏之只能去求救朱佑樘,毕竟是人家的宠物,养了一阵子养没了,那可就完蛋了。再加上朱佑樘的太子爷身份,宠物肯定也是非同一般,出了大差错,估计就是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然而朱佑樘并没有直接回答,甚至连理都不理她,但是第二天,她就收到李璇送过来的一张单子,上面仔仔细细罗列了一堆注意事项,张敏之一面看着,一面感慨,到底是太子爷,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将一切准备好,口中倒是啧啧赞叹:“李大哥你不但武功高强,连字也写得这么好,苍劲有力,行云流水,有大家风范。”
李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哦,这是三公子写的。”
三公子?太子爷?张敏之愣了一下,想到他那娇弱的身躯,漂亮得像个美人儿却欠缺血色的面容,再看了看眼前的字迹,只能感叹一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周纪师兄真的很努力啊,”张敏之从小见过的书法大家作品多,自然能看出朱佑樘的字好坏,她真心实意说,“我还以为他会喜欢瘦金体那种写法。”
“三公子六岁才开始写字,自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李璇多说了几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为了把字写好,都要在手上挂铁块的。”
张敏之为之结舌,“我娘在我小时候也这样对我过,不过每次她只要不在,我就把铁块拿下来了。”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补药就没停过,”李璇说,“所以更不希望自己写字也软绵绵吧。”他话说到这里,大概是想到了李臻,咯噔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嘱咐张敏之道,“总之你好好照顾小包子吧。”
照顾小包子已经成为张敏之生活里的一部分,虽然这只傲娇的小家伙不爱和人打交道,粘她倒是粘得很紧,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毕竟朱佑樘给了那么多钱,有钱的日子还是比较舒适的。
眼下张敏之更重要的问题便是院长的位置。
朱佑樘向书院提了她的名字,朱子仪那边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立马就将名单送上来,选的就是梁中康,而书院先生这边也有自己想要考核的对象,这名字出乎预料就落到了孟泽良的头上了。
新生入学之后的第一次山中训练,就由他们来组织了,这将成为他们是否有资格晋级院长的考核之一。
所谓的山中训练,除了每天定时定量进行体能训练之外,还要交出一幅画作,一篇策论。而张敏之、梁中康以及孟泽良的任务,按照现代人所说,就是所谓的后勤工作。
三人分工不同,梁仲康负责确认训练场地,孟泽良负责山中一个月以来的吃食,而张敏之则负责住宿方面。
说起来似乎十分繁琐,事实上张敏之却不觉得,书院和开元寺多年走动,每年都有学生到开元寺进行训练,只要遵循前人的流程,虽然繁琐了一些,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况且,还有书院的先生王达章在旁协助。
今日便要去寺院确定相关事宜了。
少年时光不易过,学子们在书院闭关了许久,出来才发现不过两个月,夏日还未褪去凶猛之色,即便身处深山之中依然能感受到滚滚的热浪。
一路向上,孟泽良已然有些撑不住,汗水不断往下流,然而谁也不敢取下院服,因为身后就是那位书院中最神秘的先生王达章,不回头也能感觉到他那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压力倍增。
其中最热的莫过于张敏之,不仅因为那层层叠叠的院服,还有胸口那一圈圈勒得紧紧的白布,被汗水湿透之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孟泽良看着张敏之满脸痛苦的样子,鼓起勇气朝王达章说道:“先生,可否……”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王先生的声音冷冷响起,孟泽良到嘴的话倒吞了回去,改口称是:“先正衣冠,后明事理,先生教导,莫不敢忘。”
自上次任一飞一案后,张敏之就受到了书院先生们的注意,在数次的旬考以及两次的月考都拿下第一之后,书院先生们看她的眼光也就跟着不一样了。
然而成绩好归成绩好,这也不过是成长的条件之一而已。除了成绩第一之外,各种事项都要参与,各类决策都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就十分考验人了。
不过这对张敏之来说是小菜一碟。去沧州一问,谁都知道张秀才家是他的媳妇儿做主,嫁给张秀才之后,就持得一手好家,将张秀才从一枚穷酸打造成如今的首富。
虽然身为女儿身,但是因为有个双生弟弟在,张敏之从小也是男子打扮,替代不务正业,只爱打架的弟弟跟在娘亲身边,看着她打理生意,跟着她在商场上打滚,到如今也是张家妥妥的担当之一。所以书院这种训练对张敏之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因为手下没有人,事事必须自己动手麻烦了一些而已。
开元寺位于紫竹山上,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寺院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只知道这个寺院在创建之初还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相传数百年前一名高僧云游至紫竹山,山上突然佛光闪现,高僧一路追随佛光,在一片瀑布之前停下来。那佛光笼罩此地,现出祥和之像。高僧惊叹不已,立刻跪地发愿,将四处化缘,在此地建一座寺院。上天仿佛感应到他的诚心,就在高僧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奇迹出现了!
原本飞流直下的瀑布竟在一瞬间移动起来,往一侧挪了数丈之远,高僧站立的地方水流突止,生生现出一块平地来。
恰是时,山下的村民也随着佛光赶到了此处,亲眼见到此奇景,纷纷跪下,大呼佛号,自发加入寺院的筹建当中。因着村民们经济有限,寺院的占地虽然要比其他寺院大得多,然而房屋却十分简陋朴素。
开元寺经历了多年,依然屹立不倒。因为建寺的奇闻以及寺中奇景,倒是吸引了一些游人。
说到寺中的奇景,便是那一条移了数丈的瀑布,经过改流,自有了另一个去向,而原先的水道却留了下来,变成一个高耸的悬崖。一面悬崖一面瀑布,仅仅一线之隔,却不得不为造物者的神奇所折服。
岳麓书院之所以放弃临近的麓山寺而选择开元寺作为学生们训练的地点,除了因为麓山寺的华丽已不适合锦衣玉食的学生们训练之外,也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清幽,环境奇特。同时,在简陋之地亲身体验,才能在身心上都与民贴近,即便入朝为官,多少也会因这一番体验而对百姓们多了一份怜悯之心。
孟泽良和梁中康按照行程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是张敏之负责的食宿方面,却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在他们过来之前,已经有人先行预定了几间房间,致使房间便有些紧缺了。
孟泽良对此颇有微词:“咱们书院每年都来寺里训练,也给了不少的香油钱,他们怎么还把客房给定出去呢!”
知客僧一听,脸色就有些不高兴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话都懒得回答。
梁中康一脸幸灾乐祸:“果然是暴发户家里出来的,一身铜臭!”
孟泽良向来最讨厌人家说他是暴发户,一见到梁中康直接打到他的痛处,他的脸色一变,张口挖苦道:“哪里比得上常侍家的知书达理,那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沾了龙气,到底不同凡响。”
二人互踩痛脚,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张敏之连忙站到中间,客气地说道:“住宿的事情是我负责的,谢谢二位操心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房间不够,能有什么法子解决呢!”孟泽良给了张敏之的面子,继续替她发愁起来。
张敏之并不回他,只是转身朝知客僧合十行礼,道歉道:“大师对不起,方才我们多有得罪了。”
知客僧见张敏之态度还算端正,脸上的冷意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我们方外之人,一心向佛,红尘俗物从来都不敢沾染半分,主持师父也是看在诸位都是读书人,盼你们能多多领受佛意,惠泽苍生,才行了这些方便,有缘之人,即便没有一文香油钱,小寺照样尽心款待。”
张敏之微笑应是,随着知客僧进到居士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