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韩大通来不及挣扎,而凶手也随后进屋,在频死的韩大通面前说了一句话,韩大通就在惊愕与恐惧之中死去。
所谓雁过留痕,杀人之后,身上到底沾了些血迹,但是凶手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从窗口爬到另一个房间,换下身上的衣物,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大家的抱怨声,担心有人忍不住跑上来,然而手上的血迹还无法及时清理干净,怎么办呢?
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随手打翻了朱砂。
张敏之说完,众人的神色微微一变,齐齐落到一直站在角落的那个人身上。
“你是说……唐画师?”一侧的孟泽良一说出口,立刻摇头:“不可能,昨天晚上,唐画师可是证明了他的清白。”
张敏之看了唐画师一眼,正待开口,李璇已经拿着两幅画卷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径直走到张敏之面前,她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接过来,将两幅画都看了下,然后打开其中一幅问道:“先生,这可是你昨夜为晚生所作的画?”
“是。”唐画师面色平静得点头:“我说过,你我投缘,所以画一幅画赠与你。”
“先生,真的是你我投缘,还是,学生更适合当您的棋子呢?”
梁中康的脸上现出了不悦之色,故意和张敏之唱反调:“张延龄,唐画师一片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如此怀疑,恐怕不合适吧!”
“先生一手速笔丹青名扬天下,学生十分有幸能收藏您的画作,若是没有沾染了朱砂和鲜血,这画作学生真的会好好保存的,可是如今,它却只能成为您杀人的罪证。”张敏之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挺起胸膛,继续说道:“相信昨夜大家对唐画师在一炷香之内就能将场景还原的印象还记忆犹新,当时,唐画师在说要送我画作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要以客栈为题。那么,请大家看看这幅画。”
对于张敏之的行为,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口咬定唐画师就是凶手,听到她的画,纷纷将目光落到了画作上。
“下笔有神,栩栩如生。”
“将客栈门口的景色全部还原,布局还十分巧妙,确然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那个地方,我下马车的地方有个石块,也画进去了,真是细心啊!”
“可惜的是被朱砂给污了!”
“张延龄,你该不会是因为唐画师最后没有将画作赠与你,所以才心有不甘,反咬一口吧!”
“是啊是啊!大丈夫,心胸怎可如此狭隘!”
……
渐渐的,讨论声就变了味道,变成了谴责声。张敏之面不改色,只看着唐画师,问的却是另一个人:“掌柜,请问一下,唐画师是在什么时候来店里的呢?”
掌柜连忙回答道:“昨天中午,雨下得正大的时候,他是最先到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呢!”
“那您再看看这幅画,可有什么不同?”张敏之说道。
掌柜的疑惑得走上前,看了一圈,随后奇怪得说道:“不可能啊!”
张敏之问道:“怎么了?”
“这里!”掌柜的指着客栈门前的那棵大树纳闷得说道:“昨儿早上好大一道雷霹下来,树枝被劈了一大截下去,我让小二拖进后厨准备放晴晒干了当柴火少,可是唐画师,您是中午来的吧,我记得没错吧,你怎么知道这大树原先是这个样子的呢?”
掌柜的话音刚刚落下,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变。
孟泽良试探得问道:“莫非唐画师先前来过这里?”
“不可能!”唐画师没有出声,掌柜率先否认,肯定得摇了摇头:“唐画师可是名满天下的高人,要是来小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认不出来,他来第二次,我也肯定能认得出来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唐画师的身上,静静等待着唐画师的解释,同时也在好奇,张敏之为什么要追究这个问题。
唐画师这才缓缓开口:“敏之,我曾经说过,作为一名画师,如果一味地追求还原,那么他永远成不了好画师,万物生长,本就有各自的规律,凭着一截残枝描画出原先的样貌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张敏之点了点头,恭敬得说道:”晚生不敢忘,但是先生,倘若说这只是你意想中的添加,那为何你又要用朱砂去掩盖呢?”
唐画师的身体微微一僵:“我不小心碰倒,小二可为我作证。”
“小二只能证明他清洗的的确是朱砂的痕迹,但是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小心碰倒的,还是泼上去的。”张敏之说道:“我们都知道唐画师是以速笔丹青闻名于世,一炷香时间能将一副画作完工,且惟妙惟肖,说明先生十分细心,可是,为什么却没有发现那根残枝呢?想来,应该是第一次进客栈,他就已经对客栈样貌了如指掌,所以第二次来的时候,兴许是怀着心事,所以并没有多加留意。”
“张延龄,你说的这么多,看起来都很有道理,可是都不能作为切实的证据。”梁中康冷笑一声摇着头,说道:“就算唐画师故意将朱砂泼到上面,又能证明什么呢?”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就能证明很多事情了。”张敏之的目光一冷:“如果这幅画并不是他当时画的呢,如果他预先就已经画好了这幅画呢?算起他昨晚离开和出现的时间,刚刚好是一炷香。”
梁中康嗤笑道:“方才掌柜的也说过了,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唐画师,这说明他之前就没有来过这里,没有来过,那如何能知道客栈的样貌?如何提前画好?”
张敏之轻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掌柜的没有见过?只不过当时他换了一身衣服,掌柜的认不出来而已。”
梁中康一个激灵,随即想起张敏之先前的那段话:“你是说,那个戴着斗笠的第二位客人?”
见到张敏之点头,他又摇头:“不可能,这完全说不通啊。”
对于梁中康的怀疑,张敏之没有反驳,她直接穿过人群,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口,说道:“这就是那位神秘人的房间,只要将这个房间的门打开,那么一切就清清楚楚了!”
说话间,不待旁人出声,张敏之已经抬手,径直推开了那扇门。
房门往两边轻轻敞开,屋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不过是寻常的摆设,最为醒目的,却是**的包袱,以及半卷的白衣,白衣的袖子还落在地上,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眼尖的人已经看出了不对,有人转头看了看一直站在一侧的唐画师一眼,嘀咕道:“这和唐画师身上的那件衣裳可真像。”
“不是像,这本来就是唐画师的衣裳。”张敏之的目光扫向唐画师,他的面色依然平静,然而,从他闪烁的目光之中,她再次肯定了几分。
张敏之小心翼翼得走进房间,将血衣置于一旁,而后将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衣裳,朝掌柜的说道:“掌柜,你可认得这一身衣裳?”
掌柜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这是那位客人的房间,衣裳自然也是那位客人的……”说到这里,掌柜的忽然间顿了一下,纳闷道:“奇了怪了,那位客人当日是穿着这一身衣裳离开的,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记得他回来过啊?”
“他回来过,而且就没有再离开。”张敏之没有再让众人胡乱猜测,直接将自己所知的一一道出:“前天,不,应该说是好久之前,唐画师应该已经为这件事做了准备,他一直尾随着韩大通,暗中观察韩大通,将他的生活习惯包括与韩小厮相处的方式摸得一清二楚,最终决定在这段路上对他下手。在来客栈之前,唐画师已经乔装改扮,私下约韩小厮见面,并以重金让韩小厮替自己偷一个东西,当然,那个东西对唐画师来说,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与韩小厮达成协议之后,他继续跟着韩大通,并确定他所住的房间之后,唐画师也以另一身装扮在客栈定下房间,将包袱放下之后离开,次日一早,他生怕发生变故,所以立即早早又赶了回来,为免露出破绽,唐画师一定下房,就关紧房门,名义上是在作画,实际上却是悄悄从窗户那边,将自己前天离开时所穿的衣裳放到预先定好的房间里去。昨晚,他假借与我喝茶聊天之名,实则暗中观察,看到韩大通那几桌的梨花酿即将喝光,他便以赠我画作为名,率先离开。”
“回到房间之后,他立刻将先前准备好的画像放在桌上,自己则埋伏在窗外,在韩大通出现之后,将他引到了窗前,正如前面所言,将之杀死,而后,迅速到第一次定下的房间里,将血衣换下,又匆匆忙忙回到后来定下的那间房,在准备送给我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客栈前方的树枝已与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一样,此刻,他也分不清楚那树枝到底是何时被劈开的,急中生智,将朱砂倒了上去,一则盖住了那个破绽,二则也掩盖了自己手上残余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