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被废,理由竟是身体突然抱恙,需要迁宫僻静之所修养。
云裳一路上听来的,都是这样的议论之声。
她知道这位被废黜的太子,正是墨璟晔同父同母的兄长。
他曾多次向她诉说太子哥哥的温暖以及对他的教诲,那些关于成长与陪伴的故事,至今仍在她心中回响。
如今他的兄长,那曾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却突然病重,云裳不禁为他担忧。
这个消息对于墨璟晔来说,定是如晴天霹雳般沉重。
他必定心急如焚,想要立刻回到京城,去看望那病榻上的兄长。
当然,墨璟晔的未婚妻子此刻也正身在京城。
若他此时回去,不仅可以探望兄长,还能与未婚妻团聚,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云裳越想越觉得心酸,好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宝宝轻轻动了一下,让她转移了心思。
她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那里承载着她的希望与期待。随着这温柔的触碰,云裳的脸上再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晚军营大火,所有人都忙着救火,已经心生去意的云裳终于得了机会。假意扑火,实则是在寻找逃离的契机,离开了军营。
离开军营后,她脚步不停,一路返回边城。途中,她偶然发现农户家晾晒的衣物,毫不犹豫地换上了这些衣物,仿佛换下了过去的身份和束缚。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驴头村回不得,娘家也肯定是再回不去的。
如今又身怀有孕,正是身子发重的时候。
幸得往日墨璟晔赠予她的那些珠钗宝玉,在云裳手中化作了实实在在的铜钱。她小心地将这些铜钱贴身携带,沿途仅用以购买些简单的饼子充饥,既节省开支,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天色已经暗下来,云裳孤身一人走到一座已经荒废的城隍庙。
行至一座荒废已久的城隍庙前,云裳停下脚步。
这座庙宇的塑像早已斑驳不堪,墙壁也多有坍塌,但勉强还留有一处角落可以遮挡风雨。她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步入庙内,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
刚喘匀了气息,云裳便掏出怀中的饼子。
那些饼子已经干硬,但她毫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将其送到嘴边。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庙内的寂静。云裳心头一紧,手中的饼子不觉停在了半空。
"尚将军,属下一路找来,但仍旧未能寻得您所追查之人的踪迹。"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低声汇报。
另一名士兵也紧随其后,摇头叹息道:“将军,我这边亦是空空如也,连一丝线索都未曾找到。”
云裳藏身于暗处,轻轻捂住鼻息,以免气息泄露。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光,心中暗自猜测:“是尚池将军吗?这般的威严与决然,也只有他才能调动如此多的兵力进行搜寻。”
果不其然,尚池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在夜空中回**:“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王爷的命令不容置疑,若再找不到云姑娘,我们这些人,谁也别想安然返回。”
一名士兵忍不住抱怨道:“尚将军,这委实让人头疼。我们是战场上的勇士,不是城中的捕快。这寻人破案的差事,本该是衙门的职责,为何会落到我们头上?”
“就是啊,王爷已经在整顿军队,做好了直面强敌的准备。咱们呢?却被派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差使。”另一人接茬,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与不满。
两名将士牢骚满腹,不由抱怨。
迎敌?
云裳的心不禁提了起来,他要上战场打仗了么?
尚池轻声斥责着那两名将士,语气虽严,但眼中却充满了对他们情绪的理解:“少说些废话,我们只需听从王爷的派遣,他自有他的安排。”
然而,尚池的目光却并未因此停歇,他如同猎鹰一般,在破庙的每一个角落来回巡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哥几个眼下正愁着军功不够,难以晋升。若能上阵杀敌,再升个一级,军饷到手,娶妻生子,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一位将军叹息着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另一位将军也悻悻地道:“这找一个人,能有多少功劳?比起在战场上挥刀斩敌,斩杀几个辽人,那才是真痛快!”
尚池收回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若你门真能寻到王爷要的人,别说一个娇妻,便是十个美人,王爷也定能为你娶来。”
那兵士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走近尚池,脸上满是殷切:“尚将军,此言当真?您可莫要戏耍我等。”
尚池轻笑出声,点了点头:“我尚池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另一位听众听闻,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兴致盎然:“既如此,那便不再耽搁。不就是一个眉间点缀着红痣的人么,小事一桩。走,我们再度进城,逐个客栈搜寻,我就不信了,还能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好,这便出发。”
两人步伐矫健,结伴向外走去。
尚池站在他们身后,声音中带着几分悠然与惬意:“你们先行,我稍作休整,随后便会追上。”
“遵命!再说,尚将军你早已有了俞将军,自然不必再为寻人奔波。哈哈……”
“对,哈哈!”俩人边打趣儿,边逃也似的跑了。
尚池的脸上掠过一抹无奈,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俞嘉那张仿佛被炭火熏过的脸庞,他嘴角微翘,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原本紧张得如同拉紧的琴弦般的云裳,在听到他们之间的戏谑后,心中的紧绷感似乎被一阵微风轻轻吹散,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在她及时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将那份即将溢出的欢笑生生地压了回去。
“云姑娘,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尚池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却又不失温柔。云裳抬头望去,正对上他眼中那抹戏谑而轻快的目光。
“啊……”云裳下意识地起身就要跑。
不过尚池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一个翻跃就到了云裳的面前。
“姑娘且慢,在下不是来捉姑娘回去的。”尚池的声音轻轻的,生怕吓到了她。
云裳的心中一阵慌乱,她脚步匆匆地后退,眼中闪烁着恐惧与不安,生怕尚池会突然向她扑来。
“尚将军,你……”
尚池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姑娘,王爷确实下了命令,务必找到您,并将您带回。但我也深知,您并不愿意回去。"
尚池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更重要的是,军师在离开前,曾特别嘱托过我。他说,您与王爷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的纠葛。若有一日,彼此间产生了裂痕,便应早些斩断这份牵绊,免得越陷越深。”
云裳的心在那一刻,如同被无形的弦猛的一拨,震颤不已。
她恍然大悟,那位深谋远虑的军师,之所以始终未曾当面劝诫她离去,原来他早已洞察先机,预见到了今日的局面。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安排了尚池在她身旁,默默地守着,助她脱离与墨璟晔的纠葛。
一切的一切,如同拨云见日,她终于明白,为何在那严密的军营之中,她能够畅通无阻地逃离。那并非是巧合,而是尚池为她铺设的逃离之路。
云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着尚池微微一礼:“尚将军,云裳感激不尽。只是,我尚有一事牵挂,那便是我在军中的弟弟云成,希望将军能够代为照看一二。”
云裳的语气中充满了恳切,她继续说道:“云裳不求云成能够建功立业,名扬四海,只愿他能够平安无恙,健康快乐地成长。将军的恩情,云裳必将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云裳说罢,敛眸一礼。
尚池略显局促地轻抚了抚鼻尖,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坚定:“云姑娘,你我之间无需多礼。云成身为军人,自有一股坚韧不拔的韧性,我对他颇为赞赏。若他愿意承受磨砺,我必不吝赐教,倾囊相授。”
云裳闻言,心中一阵欣喜。
云裳再次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敬意:“既然尚将军已经明言,云裳便不再多虑。如此,我便告辞了。”
不等尚池回应,云裳已经举步离开。
夜色茫茫中,她单薄的背影却是那么的孤高,不可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