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正在盛怒,脸上的面膜都扯下来了,接过电话就发飙:“你们爷俩孤立我!我辛苦了一辈子,想休息,想过自己的好日子怎么了?有什么错?”

刘宇航忽然哭了,颤声说:“妈,你知道不,我真的好累……呜呜呜……辛仪怀孕这几个月,我一下班就要做饭洗碗洗衣服,我都瘦了好几圈,她坐月子你要不来,我估计都要累死了,关键不仅有大的,还有您孙子这个小的折磨我。妈,您这次不来,我肯定要累死的,永别了……妈……呜呜呜……”

徐老师愣住了,说实话她对辛仪肚子里素未蒙面的孙子根本没感情,对辛仪更是要死要活地看不上,但电话那端痛哭流涕的儿子却不同,那绝对是她的心头肉。虽然她主张美国式教育,但是任何一个爱孩子的妈妈都很难架得住自己孩子的中国式纠缠。

电话空白了半分钟,徐老师一咬牙一跺脚:“罢罢罢,我去。”

刘宇航的眼泪就像关了水的水龙头忽地就收回去了,他破涕为笑说:“妈,我就知道你一准来,其实,我在网上给你和我爸早就订了明天一大早的机票。”

徐老师在飞机上时,辛仪正在准备剖宫产,刘宇航把衣服的后背在前、反穿着病号服的辛仪(据说这样好脱)在医护人员的协助下抱上了移动床,然后大家推着她往手术室走。

辛仪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助地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天花板,不停深呼吸。作为一个身体状况良好,第一次接触手术的人,此刻她进入了无比“虚弱”的状态,脑子里尽是电视或报纸上看过的坏新闻,比如产妇正在顺产,忽然羊水栓塞,羊水通过血管快速进入心脏,母子双亡;产妇做剖宫产,医生忽然打了个哈欠,产妇的脾脏被划了一刀……

但即使会发生这些坏情况,她辛仪也得英勇迎战,她早想好了,任何手术都有危险,但为了刘宝宝,她愿意舍身取义。

手术开始前医生先在辛仪后腰处打麻药,麻药让辛仪全身很凉,腿很重,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动都动不了。然后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的女医生拿了一个类似针的尖锐物,在她身上到处扎,问她疼不疼。

辛仪如实回答着:“有点疼……不疼……不疼……”

然后,她觉得有人揉她的肚子,好像玩不倒翁或弹力球,她以为揉肚子也是一项准备工作,没有在意,可忽然冰凉的手臂温热起来,一些温热的**正通过铺在她平放着的手臂上的塑料软管排出去,她这才知道手术已经开始,腹腔已经打开,这已经在排羊水了。

辛仪紧张得直抖,不停深呼吸,开始神经质地念自己的圣经:“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

“哇”一声洪亮的婴儿的啼哭在耳边响起,一个湿淋淋的小男孩被护士抱了起来……眼泪从辛仪的眼睛里泉水一样汩汩流出,耳边只听到医生缝合伤口之前,清点手术用品的声音。

几个人声音洪亮、朝气蓬勃地齐声清点手术用品:“1,2,3,4,5,6,7……再来一遍,1,2,3,4,5,6,7……”

刘宝宝出生了,护士抱着已经清洗好的刘宝宝给辛仪确认性别,然后用刘宝宝的小脸在辛仪铺陈着泪水的脸上快速地、轻轻地蹭了一下。

辛仪的手脚不能动,但她的心脏却因欣喜而剧烈跳动。闭上眼睛,她全身心地感受着此时此刻,当妈妈的喜悦如此丰盈、如此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