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也太对不起人了吧,”姑娘一心认定刘宇航负了辛仪,打抱不平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辛仪印象深,不是因为她在住院期间指点过我该怎样搭配衣服,也不是因为她的名字和辛夷花谐音,更不是因为在她生产之后你送了她一束夹着一枝辛夷花的玫瑰,要知道老公在老婆生产时送‘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的都有呢。”

麻醉师的男朋友在拉她的衣服了,示意她别惹麻烦、快点走。但这是一位很执拗的姑娘,不说完话不罢休,而刘宇航也从开始的不耐烦到希望听完她的话。

“我记住她的名字是因为辛夷花,记住你的名字却是因为辛仪在生产时的表现,你不知道每个产妇在接受麻醉的时候表现是非常不一样的,有的会睡,有的会恐惧得哭,有的还会因为紧张而骂一骂老公的祖宗八代。辛仪也特别紧张,但她嘴里像念经一样念着‘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我爱刘宇航,我爱刘宝宝……’就这样念了大约几千遍。

开始,我听不清她说什么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后来听清她说的话,我很感动。出院之前她对我说,她一紧张和恐惧就会念自己的《圣经》,而《圣经》的全部内容就是这两句台词。”

姑娘很执着地看着刘宇航明显被震撼到的脸,“她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和她离婚。你不知道虽然你们只在医院待了不到10天,但对我的影响多大!你们要是离婚了,我也不结婚了,这年头真没啥盼头了。”

麻醉师的男朋友满头都是汗了,说:“别啊,姑奶奶,你为个陌生人不和我结婚了啊!”

刘宇航的心像被大火烤过的一座冰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却听到这样一番话。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却又不能完全打消他希望离婚的冲动和愤怒。

姑娘在甩男朋友的手,骂着:“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对人好都是假的……”男朋友被这突发的情况弄得进退两难、狼狈不堪。

“对不起,我不是来离婚的,我只是在这等人,人等不到,现在走了。”刘宇航声音很低沉,离开的脚步也很沉重,留下身后大概本身就患有婚前恐惧症的小情侣。

他没有给辛仪打电话,也没有关心辛仪到底是去了还是没去。

事实上听完那番话他懵了,只想放逐自己,什么也不想管。

到了单位,小张姑娘小跑着迎过来,紧张地说:“完蛋了,准备挨骂吧!今天BOSS心情很不好,找你两次了。听说你又不在,他的那张脸啊,马上就要来暴风雨了。”

这样,垂头丧气的刘宇航进到老板办公室,接受另一重洗礼。

“为什么公司重要的岗位不用年轻人,因为年轻人不是恋爱就是失恋,总之情绪不能稳定,毛手毛脚;不想我用了你,你还不如那种刚毕业的年轻人,假也不请,一问你,你还没好气,说:‘我在闹离婚’。我郑重地警告你,你要还是这种工作态度,你的位子我就收回来,你到底知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想取代你!”老板说话的语气与其说像领导,倒不如说更像老师,他语重心长地对刘宇航喊。

刘宇航低着头好,什么也不说。

老板非常了解刘宇航,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长出一口气,嗔怒地说:“还不赶紧出去,赶紧加油,把应该有的成绩全部补回来。”

刘宇航走回新配的办公室,打开笔记本,按了开机键。

好吧,离婚离不掉,离了会让麻醉师怀疑人生;

离职离不了,离了会没有饭吃、喝西北风。

那么就暂停吧!那些颓废,那些愤怒,那些无所适从,都为工作让路。

事实证明工作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让人暂时出离困境,找到拥有活力的自己。一连加班好几天,刘宇航的精神竟奇异地好了起来,一连几天不思念食物的肠胃也不再偷懒。

有一天,刘宇航正加班,小张姑娘走了进来,贴心地递了一杯咖啡。

刘宇航说:“你还不下班?同事们可都走了。”

小张姑娘双手支在桌子上,人往前倾、看着刘宇航,无限**地回答,“没男朋友,回家也没事做,不如陪你。”

刘宇航眼睛看着电脑说:“什么世道啊,这么好的姑娘没男朋友,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小张姑娘神色暧昧,问:“听说你在闹离婚,离了没?离了可以介绍你自己。”

刘宇航吓了一跳,人虽依旧坐在椅子上,但整个上半身却远离了小张姑娘,看怪兽一样看着她。

他以前从未正经注意过这姑娘,一看之下才发现竟是青春逼人、时尚靓丽。

小张姑娘毫不回避,上下打量刘宇航,自顾自地说:“你这个人吧,一看就不是事业男,即使努力工作也只是为了家庭的富足,做老公确实不错。不过,你的娘亲大人确实不好伺候,要是我成了你媳妇,估计也得有一番争斗。”

刘宇航本来打算忘记那点破事,被小张姑娘一提,不由十分生气:“你没事吧?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方吗?再说你凭什么说我妈不好伺候?”

小张姑娘说:“你不知道吗?上次我和你都喝醉了,你爸妈来了只把你带回家了,根本没管我。要不是我命好,那家店的老板打电话叫了我家人,我这娇花嫩柳的小美女,不一定出多大的事呢。”

刘宇航的脸腾地红了,真心地道歉:“对不起啊,上次的事确实是我爸妈考虑不周。”

小张姑娘笑了,侠义地拍拍刘宇航的肩膀,说:“好啦,我又不是兴师问罪的,我敢对你说这些,说明我是个大心眼的女孩,没怪你爸妈,就凭这点,我就敢挑战你小心眼的老婆。”

这时,老板下班了,来到刘宇航的办公室,一看俩人正聊天,竟没有骂人,笑笑地说:“聊这么开心啊,一会下班不要忘记关灯。”

又单独对小张姑娘说:“再见,加班辛苦了。”

刘宇航大惊,待老板走了,悄声问小张:“老板没事吧?对你怎么这样客气?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张姑娘很得意,笑道:“因为我是来实习的啊,我爸呢,是他们的大客户,他要是对我不好,我爸就不跟他做生意。”

刘宇航不信,干笑一声:“吹吧你。”

小张姑娘说:“小狗骗你,我一进公司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有来头的,就你一个人看不出。其实,刚进公司时,我还以为你有人际交往障碍症,没事就对着那台电脑和技术较劲,不和其他人聊、也不问世事。”

刘宇航从不知道小张姑娘对自己这样关注,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依旧不露声色地蹦出三个字:“所以呢?”

小张姑娘自老板走后,就坐到了刘宇航的桌子上,此刻她从桌子上站起来,眼睛亮亮地说:“所以,正是因为你看不出,我才选择给你当助手。这样我才有当人助手的感觉啊!你不知道,在你面前跑前跑后、谨小慎微的,平时拿拿文件、泡泡咖啡;可是对老板却爱理不理、颐指气使,那种感觉特别美妙,像是演员拍戏,一秒钟从一个戏棚跑到了另一个戏棚,特别爽!”

刘宇航抱着肩膀,继续问:“所以呢?”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小张姑娘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去:“虽然很爽,唉,我还是期盼我的实习期赶紧过去,这样我就可以去做我喜欢的事,比如开一家服装店。”

刘宇航笑,依旧半信半疑,问:“所以,你是说你是与公司有着很大的利益关系的某大公司的‘国亲国戚’,而我作为你的顶头上司,对你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小张姑娘瞪圆了眼睛,反问:“是啊,你怎么还不信?哎呀,你可急死我了,是我不让老板告诉你的。”

看到小张姑娘的孩子气,刘宇航收住笑容,将视线移到电脑上,一看就想继续工作。

小张姑娘转动了一下坐着的椅子,轻巧地一指:“看到我桌子上那个包包没?普拉达的,你俩仨月的工资吧。”

刘宇航完全不理她了,手指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写起饿程序。

小张姑娘直跺脚,说:“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和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不介意你弃暗投明,我也不介意你是个二婚男人。男人离婚呀,升值;女人离婚呀,贬值。”

刘宇航虚握住拳头挡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嗯嗯,小张啊,如果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我要工作了。”刘宇航结束这没营养的谈话。

小张姑娘气急反笑,好脾气地说:“好,有个性,我喜欢。”走了两步又回来,问:“你刚才说为上次喝醉酒的事道歉,有诚意没,有诚意就请我吃顿饭,还是那家烤肉。明晚,如何?”

刘宇航爽快地答:“好,明晚8点不见不散。”

刘宇航决定好好过日子,以前有一个电视剧叫《一仆二主》,说一个大龄男人是仆,两个光鲜明媚的爱慕他的女人是主。他觉得这个剧名十分不妥,反而不如拿来形容自己恰当,他才是仆,徐老师和辛仪才是主。他为她们卑躬屈节地活着,怕这个伤心,怕那个生气。

但,现在不同了,他觉醒了,他要做自己的主人。

不管离不离婚,不管徐老师走不走,只要他刘宇航还没有伤心而死,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就要做自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