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局后,姜丞便倒在了桌子上,口中大喊:“妹妹,你究竟师从何人?”

姜粟的棋路怪异无比,时而进,时而退。

当你觉得要胜利之时,她便已经在后面拦截了退路。

当你觉得失败之时,她又给你一点希望。

周而复始。

跟她下棋,就如同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丞好奇,妹妹也并不是一个控制欲强势的人。

姜粟心虚地摸摸鼻子,“自己捣鼓的,哪有什么师傅。”

她不算撒谎,确实没有师傅。

那师傅,她可不认。

姜丞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影子,若是他的话,倒也是符合这样子的棋路。

只是不知,妹妹招惹他,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微微叹了口气,“无论哪个妹妹,我都没有办法保护好。”

姜粟伸手握住他的手,言语真挚,“兄长,你是我目前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之一。”

前世,她与兄长并不亲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是姜凝的兄长,并不是她的。

久而久之,兄长也被她伤了心。

兄妹两人都未曾说过几句话。

只是在她大婚之时,他托王妙为她送来了一万两银票。

姜粟眨眨眼,试图将这股酸涩之味压下去。

姜丞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好了,多大的人了。我一定会努力的,做你们俩的依靠。”

“我去准备准备,一个月时间真的太紧了。”

说完,他急匆匆地站起身,突然,他想到什么,“等你出嫁时,兄长定送你十里红妆。”

姜粟微微一笑,“我等着。”

嫁人对于她而言,即是阴影,也是不可触碰的过去。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已经到了姜凝嫁人的前一页。

姜粟从自己的私库里取出一双和田白玉手镯。

手镯仿佛是天然形成,浑身没有一点瑕疵。

她见到镯子的第一眼,就想要将它送给姜凝。

前世时,她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此生终于可以弥补遗憾了。

看到镯子时,她一心渴望着亲情。

如今,她虽已不渴望,这镯子总归是要送出去的。

她脚步轻移,走到了姜凝的住所。

姜粟刚想敲门,隐约听到里面有哭声。

似乎是李氏。

她不想进去当个局外人,因此,便悄悄地离开几步,等在了院子里。

李氏打开房门,见院子里站着姜粟,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她双手无措地交织着,“小谷,你怎么来了?”

见状,姜粟心里闪过一丝了然,无非也就是李氏又给了姜凝一些私房补贴。

她心里并不在意,面上一片冷静,指了指手中的礼品,“见过母亲,给妹妹添妆。”

李氏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微笑道:“难为你有心了。”

见姜粟已经是一个大姑娘模样,她心里十分感慨,特意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

姜粟一个侧身,阻止了她的手。

“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去看妹妹了。”

李氏面露尴尬,落寞地收回了那双手。

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无力的两个字,“去吧。”

姜粟别过眼,俯身行礼之后,走进了屋内。

姜凝早已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得意扬扬地看着她。

“姐姐,我以后一定会有很钱吧?”

姜粟并不回答,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王家是有钱的,但这钱会不会到她手中,那还是未知数。

据她所知,王朗月虽是王家人,却并不是王阳的孩子。

他是王阳的侄子。

她观王朗月,此人阴狠毒辣,腹里却并无任何墨水。

实在不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姜凝见她并不在意。

姜粟从小在惠妃膝下长大,好东西自然见过不少。

因此,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取出手边盒子里的地契,炫耀道:“姐姐,这是娘亲自交到我手里的。”

“这是母亲的私库呢,想来,应该也是值不少银子。”

眼神透露出挑衅意味。

以前,只要她亮出母亲的偏爱之义,姜粟就好像是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机。

只有此时此刻,她才感觉扬眉吐气。

姜粟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你的底牌依旧只能是这些,真是可悲。”

得不到的东西,她早已看开了。

姜凝怒火中烧,她愤怒地盖上了盒子,冷笑道:“姐姐,你到底在优越什么?父母之爱你有吗?难不成,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太子之爱吗?”

“太子岂会喜欢你!你又怎么比得上谢淑姐姐?”

谢淑是大庸的一颗明珠。

谢家更是出了几任皇后,权势如日中天。

毫不客气地讲,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姐姐,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姜粟眼里闪过一丝冷厉。

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人情意深长。

看热闹的那些人,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痛打落水狗。

她站起身,放下了手里的盒子,“这是给你的添妆,既然是你选择的路,以后,就请好自为之吧。”

姜凝也站起身,从背后叫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跟以往不同。

姜凝从未如此真心诚意地喊一声姐姐。

或嘲讽或奚落。

姐姐二字,在姜粟看来,与魔咒无异。

只是此时,她内心却忽然有些意动。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体,静静地看着她。

姐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互相都觉得似乎是今天才开始认识对方。

姜凝先开口,“姐姐,这是我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叫你,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两人,生来就好像不对付,姐姐,你是嫉妒我的,对吧?”

姜粟没有否认,她点点头。

怎么会不嫉妒?

“你长在父母膝下,得父母兄长宠爱,为何会喜好钱财?”

她是姜家的掌上明珠!

从小衣食无忧,怎么会为了钱财,而搭上自己的一生?

“姐姐,那是因为我嫉妒你!”

“你嫉妒我?”

姜粟慢慢品味着这四个字,良久,她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她的人生,就如同是黑暗中的老鼠,一直见不得光!

生来不得任何人喜爱。

妹妹竟然说嫉妒她!

姜粟眼角微微泛酸,片刻,就有泪珠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