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鹤凌云一记重拳砸在桌上，茶水都洒出了大半。
“届时她大可以对外宣布，是被神医阎魔骗了，然后弃了这颗棋子，而她的目的，也已达成，没人会怪她不曾照顾好父皇！”
“这还不是关键。”林筱溪说，“关键在于，皇上回光返照的那几日，一旦药停了，便会痛不欲生，对药丸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瘾，饶是意识再强大的人也经不起这番折磨，皇后如果趁此机会让皇上立太子……”
林筱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鹤凌云，才缓缓絮叨，“被罂粟操控的皇上，是很难拒绝的。”
鹤凌云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手背处青筋暴起。
林筱溪看着心中不是滋味，下意识地想去轻轻掰开他的拳头。
肌肤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呆住了。
林筱溪几乎是慌乱不安地缩回了手。
可鹤凌云哪容她退缩，拳头一松，直接用大掌捏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溪儿……”这一声亲昵的“溪儿”，他憋了太久。
林筱溪震惊地望着他，心中小鹿乱撞，连带着手也微微颤抖。
“溪儿。”鹤凌云又重复了一声，这一声，比方才的更为温柔缱绻，叫得林筱溪心中猛地凹陷下去一块。
饶是冰做的心，也被化了一半。
“殿、殿下……”林筱溪脑子飞速运转，艰难地转移满腔的惶惶，“现下，皇上寝殿已经没人了吧？我、我可否过去替皇上诊治？”
提起正事，鹤凌云也不敢耽搁，直接牵起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急得林筱溪匆忙挣脱：“殿下，我如今还只是个小厮。”
鹤凌云讪讪一笑：“我只要看着你的眼睛，脑子就都是你娇俏可人的模样，哪还顾得上你伪装的皮囊是何嘴脸。”
林筱溪蓦地垂下头去，嗔怒：“殿下！”
自从表明心迹、冷战几日、却又因为遇上难事而再度搅和在一起，林筱溪觉得鹤凌云的脸皮，似乎也在这若即若离的关系里，打磨厚实了。
“跟紧我。”鹤凌云收了逗弄她的心，先行开门往外走去。
林筱溪忙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皇帝的寝宫里，眼下都是鹤凌云的人，所以对于林筱溪这个走了又回的“明王府郎中”，假装没看见。
林筱溪给皇帝诊脉、针灸、催吐，一番操作下来，皇帝原本濒死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虽然还是昏迷的状态，可林筱溪说：“皇上身体底子在，所以体内余毒可在三日内除尽，然后再用我的药调理个十天半月的，便可大好了。”
这也就意味着，起码这三天，林筱溪需得天天进宫为皇帝排毒。
“那你便住到我寝宫去。”鹤凌云的意思是：干脆不必出宫了，免得进进出出地惹人怀疑。
即便戴着人皮面具，林筱溪也感觉自己的脸红快要透出那层假皮了：“这……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这是在做十分危险、但也是救人性命的大事，何况救的是一国之君，不可出任何差池，你总不能再让韩修竹天天顶着明王府的名义把自家郎中一次次往宫里送吧？”
不得不不承认，这番话成功说服了林筱溪。
让明王府和韩修竹冒险，万一出现任何纰漏，她都承担不起。
“好。”
寝殿里没了皇后的人，林筱溪也就不用粗哑的小厮声音讲话了。
听到这一声犹如天籁的“好”，鹤凌云的唇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
是夜，鹤凌云的寝殿。
站在烛火氤氲的一室温馨里，林筱溪浑身不自在：“殿下，我今晚睡在何处？”
鹤凌云也真的是，把她直接领进主卧就自己批阅公文去了，此刻听到她主动问了，方抬眸，却没回答，只是看了眼计时的漏钟，说：“这个时辰内侍已经替我准备好热水澡了，你先去洗吧，我还要再忙一会儿。”
说起来，林筱溪戴了一天不透气的人皮面具，确实想褪下这一层皮好好地洗个澡，但如果是在鹤凌云的寝殿……
她踌躇了半晌，都没有动。
“是不知道浴池在哪里吗？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不用了！”林筱溪越看越觉得鹤凌云就是故意的，忙拒绝道。
“可是我的寝殿没有宫婢，都是如魏英一般的糙汉，抑或是内侍官，所以，如果我不领你去，难不成让魏英带你去？”
“我自己找。”林筱溪心里憋着一股气，快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穿过一条悠长的走廊，果然循着皂角熏香的味道找到了浴池。
浴池边已经摆好了女子的服饰，是宫婢的款。
林筱溪游目四顾，发现四周帷幔围得密不透风，这才放心地褪下了小厮的衣服。
水温正好，她将肩膀以下的身子全部没入水中，然后鞠手将一捧一捧的热水扑到自己的脸上，舒爽透气的感觉真好。
可突然间，她听到了帷幔之外的一声异响。
她整个人紧张起来，忙向搁在一旁的衣服望去。
糟糕！
刚在没在意，现在才发现，这点距离，假如自己不走出浴池，是够不着的！
但是如果走出浴池，岂不是被暗处的人把自己看了个精光？
“是谁？谁在那儿！”她不得不出声警告。
如今自己在明、人家在暗，局势很不妙。
万幸的是那处气息没有杀意，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君子？”
帷幔那头的窸窸窣窣更大声了。
就在林筱溪全身紧绷之际，帷幔一角掀起，一个总角年华的小女孩走了出来，身穿一件鹅黄色圆领绣花裙，梳着可爱俏皮的飞仙髻，髻梢上挂着两绺明黄色的蝴蝶流苏，一看打扮便是简单不失娇俏、低调不失贵气。
“你是谁？”
异口同声，林筱溪和小女孩同时问道。
“我是鹤洛洛呀！”不等林筱溪回答，小女孩便说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听到这话，林筱溪笑了：“我为何要认识你？”
“因为我是九公主，六哥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我。”鹤洛洛昂着头，十分骄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