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凌云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林筱溪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下来。
鹤凌云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听顾嬷嬷叙述。
“皇后娘娘以宫婢伺候不力、致使贵妃难产的缘由诛杀了她们，然后，那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六殿下一个人，皇后娘娘来到您的小床边，手里还拿着那根绞死宫婢的白绫。
老奴看皇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老奴当时差点就冲了出去，但皇后身边的刘姑姑阻止了她，刘姑姑当时说，反正六皇子也已经中了胎毒，患上了心疾，难堪大任，无法成为大皇子的阻碍，不如干脆养在身边，也正好为皇后讨得一个贤德的名声。
皇后听了这话才没有下毒手，自那日起，皇后便将六殿下您接到了长乐宫，养在身边。”
鹤凌云细细咀嚼顾嬷嬷的回忆，很多事情，他虽早已猜到，比如自己的母后离奇暴毙，比如自己的心疾久治不愈，仿佛背后始终有一双黑手，不让他好过。
可当真相**裸摆在眼前，他还是惊了、怒了，也快疯了。
“所以我母妃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他咬牙切齿，下颚线绷得很紧。
他忍受了二十多年的心疾，他挺过来了，就算是皇后不允许他与大皇子争才下的毒手，他就当还了她的养育之恩，可如果自己母妃的死就是她一手促成，那么他决不能够原谅！
“当时老奴一人之力不足以做些什么，但老奴去了御医院，寻找那位替贵妃娘娘看诊的老御医，却听说御医已经辞官回乡，并在不久后病逝了，老奴才知道，当时这件事牵扯到的所有相关之人，皆被皇后灭了口。”
顾嬷嬷说，“老奴命大，逃过一劫，这些年带着这个秘密苟延残喘，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六殿下，只是，想在深宫里听到真话实在太难了，老奴不知道六殿下是作何打算的，是否已经被皇后教的……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母是谁了，毕竟贵妃娘娘去的时候，六殿下才刚出生。”
鹤凌云苦涩冷笑，笑意不达眼底，满是讥嘲：“我这些年与皇后扮演着外人眼里的母慈子孝，想必嬷嬷也看不透，愈发不敢来找我了。”
顾嬷嬷点了点头：“今日若不是看到林小姐对九公主倾尽全力的救治，又看到六殿下和林小姐两情相悦的样子，老奴真的无法确定六殿下的心意。
九公主不是皇后所生，对于九公主的病，皇后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可与九公主毫不相干的林小姐却愿意以命作保救治公主，听闻只是为了拒绝大皇子的纳妃意图。
老奴相信林小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六殿下对林小姐有意，方才六殿下举手投足之间又谨慎得体，那么老奴笃定，六殿下定然也是清醒的，所以老奴才敢站出来。
老奴不怕死，老奴只怕带着秘密去了地下，没脸见贵妃娘娘……”
顾嬷嬷话及此，涕泪淋漓，泣不成声。
鹤凌云也红了眼睛：“是我藏得太深，否则嬷嬷定早就找上了我。”
“殿下藏着是对的，如今皇后势大，殿下仅凭一人之力，该如何对抗？”顾嬷嬷说，“但老奴会为了殿下，撑着最后一口气，待殿下觉得时机成熟，老奴定要站出来，亲手撕了皇后的真面目！”
“多谢嬷嬷。”鹤凌云朝顾嬷嬷深深鞠了一躬。
是夜，许多人彻夜未眠。
大皇子府的周慧心，亦在其中。
白日里，她已经被孕吐折磨得形容枯槁，又听闻鹤晗日要纳林筱溪为侧妃，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她谨记林筱溪的医嘱，安心养胎，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才不会受什么刺激，以避免情绪的过大波动。
可偏偏周怀薇来了，周怀薇刚来了京城就以远方表妹的身份住到了大皇子府，并且把这个已经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带给了周慧心。
“表姐，让那个林筱溪进门，等她进门之后，你我联手，不信整不死她！”周怀薇当时是这样说的。
气得周慧心当场摔了被子：“你说得容易，她又岂会答应？”
“她不敢不应，圣上下了圣旨的！”
“她不是轻易屈服命运之人，何况她已经从我这里知晓了大皇子的秉性，她又岂会放任自己也跳入这个火坑。”
“那她要是忤逆，当然更好了呀，表姐就不必放任她进门争宠，她呢，抗旨不尊，是要被杀头的！”
“呵，你当我稀罕有人与我争宠？”周慧心轻蔑冷笑，“我现在巴不得鹤晗日厌弃了我，让我滚。”
“表姐，你都怀了大殿下的孩子了，这种话你往后还是不要说了，要是被大殿下听到，该伤心的。”
“他会伤心？他会伤心的话，天地都要倒转，海水都要枯竭！”周慧心狠狠咬牙，“他根本就没有心。”
周怀薇觉得自家表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孕之后，身上是多了块肉，却把从前的霸气弄没了，如今整个人都颓败下来，跟她印象中那个骄傲的永宁郡主一点都搭不上边。
气得周怀薇与她话不投机半句多，气鼓鼓从她屋里出来后，不小心在回廊里撞到了大皇子鹤晗日。
鹤晗日瞪她一眼：“你就是慧心在乡下的那个远方表妹？怎么走路冒冒失失的？”
周怀薇行了礼，悄悄打量鹤晗日，虽然没有鹤凌云那么惊为天人，但也算得上仪表堂堂，怎么就没有心了？
何况周怀薇听小道消息称：大皇子极有可能被选做太子，将来继任大统，那他可是未来的皇帝呀，自己的表姐就是未来的皇后，那身份地位之尊崇，简直叫人羡慕死了，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她不珍惜的，我珍惜！
周怀薇这念头在心里一过，顿时就对鹤晗日露出了讨好的媚笑，声音都软了下来，又娇又嗲：“怀薇是因见了大殿下，被大殿下卓荦不群的气度所震慑，所以才没看到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