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被问了。
林筱溪的心一沉，目光在明王妃、长平郡主的脸上扫过，余光瞥见了韩修竹。
韩修竹仿佛比她们两人更期待得到回应，虽然他恐怕早已知道答案。
林筱溪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坦诚相待，不可以有任何隐瞒。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谎言的尽头是关系的破裂，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谎言的摧残。
所以林筱溪定了定心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干娘的话，溪儿与太子殿下，如今是两情相悦的情分。”
明王妃听到这话，饶是再和善的脸，也冷了一冷。
长平郡主的眉头微微拧起。
韩修竹坐在一旁，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一点点捏紧。
“那你……”不知道等了多久，林筱溪才听到明王妃略显无奈的口吻，无奈中隐隐藏了一丝威严，“愿不愿意退出？”
林筱溪的心如遭雷击，她没想到明王妃的要求如此简单粗暴。
为了自己的女儿，果然啊，一个母亲可以做到极致。
林筱溪心中愁肠百结，但心却始终坚定，她正要回答“不愿意”，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婢走了出来，打断了这边的交谈：“德妃娘娘请林小姐屋里一叙。”
德妃大概是真的有事，也不是刻意打断，但既然已经被打断了，明王妃也决定暂且搁置，让林筱溪跟着宫婢进了屋。
林筱溪不算松了一口气，只能说有时间想一想一会儿答复明王妃的措辞，尽量得体又不会太伤感情。
虽然她知道，经此一事，与明王府的感情是必然有破损的。
她心事重重地进了德妃娘娘休憩的屋子，屋内燃着熏香，味道淡雅，但林筱溪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那淡雅之中，有一股别样的香气，若有似无，不懂医术或者医术不精的，恐怕很难嗅出来。
“过来这边坐。”帷帐那头，德妃娘娘朝她招了招手。
林筱溪行了礼后，应声走到了她的榻前。
宫婢为她搬来一个小矮墩，让她坐下。
“喊你过来，是想你替本宫瞧一瞧身子。”德妃也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宫里那群御医都是吃干饭的，替本宫调理身子这些年仍没什么效果，本宫听说你连长平那身子都能治好，本宫便对你抱了点希望。”
林筱溪的脸色顿时端肃起来：“臣女恐怕是徒有虚名，不敢承娘娘厚望。”
“你不必紧张，就是瞧一瞧而已，瞧不出来什么，本宫也不会治你得罪。”德妃柔声安抚道。
林筱溪这才卸下了紧张的情绪。
传闻德妃贤德温婉，看来不假。
“本宫入宫三十载，侍奉陛下二十有余，却未曾得任何子嗣，御医说本宫身子寒，所以难以怀上，可本宫心里不甘呐……”德妃直接将袖子撩起，把皓白的腕子露了出来。
林筱溪会意，谨慎地伸出两根手指，搭上了脉搏。
德妃确实是宫寒的体质，但其实宫寒是女子普遍都会有的小问题，凭德妃的身份地位，要什么药材没有？若说调理，必然是可以调理到一个容易怀孕的状态，但是，德妃多年没有子嗣，恐怕还有另外的原因。
林筱溪把了会儿脉，又细致瞧了瞧德妃的舌苔等表象，然后询问了她的饮食起居，最后，将目标落在了那熏香上。
“不知娘娘可否让臣女看一看这香的材料。”
德妃不意她会突然提到熏香，不禁蹙眉：“是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林筱溪正色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臣女看过方知。”
德妃当即让宫婢取了未曾点过的香，拿给她，并给她搬了张小几过来，让她细细地瞧。
“这香本宫熏了十几年了，味道很淡，本宫闻惯了，没它还睡不着呢。”德妃说。
林筱溪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下香里的成分，然后沉了脸色：“德妃娘娘往后莫要用了。”
“为何？”德妃暗惊，声音都拔高了，“难道这香真的有问题？”
林筱溪点了点头：“香里掺杂了寒凉之物，且剂量颇大，加之娘娘没日没夜地熏，长期积攒在体内，加剧了宫寒之症，可以说是中了轻微的毒，甚至有损内脏，自然难以受孕。”
讲白了，德妃的生育脏器已经被熏香给整坏了，何况她到底不年轻了，就算皇帝还是龙精虎猛，恐怕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
德妃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她颓然地坐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并没有着急让宫婢把熏香撤了，是贴身宫婢自己看不下去，急忙拿水把香给灭了，然后难受得在一旁抹眼泪：“我家娘娘这些年不争不抢，不知道得罪了谁，竟这番糟蹋我家娘娘，害得娘娘、害得娘娘……”
“无子”一说，宫婢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德妃却在缓了一阵后，苦涩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一把年纪了，陛下身体也不济了，本宫还指望什么呢？怪只怪错以为自己的善良和退让能得一世平安顺遂，却原来，暗处的手从未饶过任何一个深宫女子。”
林筱溪闻言，不禁问道：“娘娘看样子是知道谁下的黑手了？”
德妃长叹口气：“人已经死在冷宫了，也得到她该有的下场了。”
林筱溪恍然大悟：是前皇后。
“这些年，宫里诞下的皇子和公主，皆来自依附于她的嫔妃，与她对着干的，抑或是像本宫这种中立的，几乎没一个诞下皇嗣，哪怕侥幸怀上了，也会意外夭折……”德妃眼眶渐红，“唯一一个长成了的，并且有出息的，是敬妃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
德妃说到此处，眼底才有了光：“凌云是个好孩子，他这些年韬光养晦，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如今雨过天晴，恶人得到了报应，敬妃在地下也该瞑目了。”
林筱溪闻言，亦在心底感慨道：是啊，雨过天晴了，后宫有德妃这样的有德之人掌管，再大的阴霾也会慢慢散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