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溪回了云溪医馆后,日子比在质子府忙碌多了。
云溪医馆在春华和夏至的预热下,运转得渐入佳境,虽然来看诊的几乎全是妇孺,但数量也不算少,林筱溪一天坐诊下来,腰都酸了。
“赚钱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向皎月抱怨道。
隔三差五的,她还要去质子府查看南宇轩的康复情况。
鹤凌云命御医把大秦帝的脉案送来之后,林筱溪研究了数日,有了应对之策,又要每隔三日入宫为皇帝调理身体。
这一日,她为皇帝做完针灸,皇帝还留她小坐了片刻,问及了一些林府的事,诸如林正德有几个女儿、品性都如何之类的。
林筱溪答得十分谨慎,心中却起了疑虑:大秦帝打听这事作甚?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鹤凌云与鹤晨这对兄弟,竟然巧合地在同一天向大秦帝请旨赐婚,一个想娶林筱溪,一个想娶林芝兰。
大秦帝一天之内得知林正德的两个女儿居然“拐走”自己两个儿子,又猛地想起来林家还有个三小姐,早前就成了鹤鸿羽的妾,大秦帝深感困惑:官员家的贵女如此之多,怎么偏偏都瞧上了林家的?
于是大秦帝把鹤凌云与鹤晨的请求都搁置了下来,没有立即答应,只说再看看。
这着实让鹤凌云与鹤晨十分苦恼,早知如此,两个人去请旨之前,应该先通个气的。
鹤凌云说:“五哥应该让让我,我与溪儿等了那么久,这期间,她差点被大哥抢走,我又差点娶了长平郡主,我们两个简直是好事多磨,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鹤晨却不甘示弱:“六弟如今是太子,父皇自会为你考虑周全,可我不同,我只想娶了芝兰后早点去封地当个闲散的小王爷,再也不想留在这座压抑的深宫里了。”
鹤凌云看着鹤晨,仿佛看到一只被困住的大鹏,急于振翅翱翔,脱离这片苦海。
不得不说,他有些羡慕了。
话说回来,林筱溪这日被大秦帝留着说了许久的话,离开皇帝寝殿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
她独自走在出宫的廊道内,季夏的夜里,风已经有了丝丝凉意,她拢了拢外袍,忽而听到风声里夹杂着几声哭泣。
女子的哭泣、暗夜的深宫、空旷的回廊,这一切的一切,不禁让林筱溪头皮发麻。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拒绝大秦帝请内侍官相送的好意了,如今一个人走夜路,虽然宫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林筱溪后悔了。
更瘆人的是,那哭泣声并没有随着她的小跑而渐渐远离,反而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林筱溪猛地驻足,那哭声便猛地停顿。
顿了片刻,又慢慢抽泣,仿佛没忍住委屈似的,哽咽着饮啜,嘤嘤低吟。
林筱溪现在可以大致确定:这个人就在自己身后几步之外。
她大概没穿鞋子,所以踩在白玉石铺就的地砖上,没有声音,也或者,她是飘着的?
林筱溪想到这里,只想给自己甩一个大嘴巴子清醒清醒,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外界的事物,而是自己瞎想的内心。
而怕到极致,泰然面对,反而是克服恐惧最好的法子。
这世上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重要的事念三遍,林筱溪在内心疯狂提醒自己,然后慢慢转过了身……
林筱溪倒抽了口气,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看到一抹鲜红的裙子、一头如瀑的黑发,也还是差点尖叫出声。
然而感谢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所以月光洒下来,投射出了影子。
这个女人是有影子的,她确实赤着脚,结结实实踩在地上。
她的脸埋在头发里,只是没露出来而已,但是她的下巴很好看,皮肤白皙,嘴唇润泽。
是个人!不是鬼!
林筱溪一遍遍说服自己别怕后,首先开了口:“你是谁?”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声音都是抖的。
“你是谁?”女子模仿她的口吻,甚至连颤音都临摹得十分相似,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我。”林筱溪渐渐平复下忐忑的心,冷静说话。
“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我。”没想到对方还是复述她的话。
“你别再跟着我了。”林筱溪确认对方是人不是鬼后,实在没心情和她玩这种幼稚的吓人游戏,转身就走。
可是女子亦步亦趋地又跟了上来,并且,又开始哭,嘤嘤嘤地十分伤心。
林筱溪不得不驻足。
她看了眼宫墙,心中晃过一瞬诧异,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穿过一道门,隔壁就是东宫了。
刚才明明是冲着宫门去的,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后,她下意识便奔着鹤凌云的住出去,仿佛离鹤凌云近了,自己就安全了,简直是一种屈从本心的自我保护本能。
既然近了,那边干脆去找鹤凌云吧,管它什么宫规什么男女大防,林筱溪现在只想甩掉身后这个奇奇怪怪的“女鬼”!
刚伺候鹤凌云用完晚膳的魏英,正准备自己去小厨房胡乱扒拉两口,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个时候,谁会来东宫?
门口的守卫看到魏英似有拔剑的架势,困惑地望了眼来人,忙通传道:“林小姐到……”又仔细瞅了瞅跟在林筱溪身后的人,这衣服、这头饰、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侍卫了然于心,加了一句,“三公主到。”
三公主?!
林筱溪听到这名号,顿时愣住了。
搞了半天,竟是个娇贵的公主哭哭啼啼地跟着自己在暗夜的深宫里乱走。
幸好把她带来了东宫,否则林筱溪真被她跟到了宫门外,搞不好要被扣上一个拐带公主的罪名。
魏英从檐上跃下,压根没给三公主行礼,直接就问林筱溪:“林小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东宫了?是陛下让您来的吗?”
“自然不是。”林筱溪汗颜道,“是好端端走在路上,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一路上还哭哭啼啼的,我深感不安,便将她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