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陪我?谁稀罕你陪我?你给我滚!”

里屋传来胡娜的嘶吼,紧接着是一阵摔砸东西的响声。

皎月一边跳脚一边跑了出来,连声道:“伺候不来,这种野蛮公主真的伺候不来。”跑到胡野身边,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你好自为之吧。”

胡野的头始终微微低着,此时,少年的情绪也被很好地掩藏在了阴暗里,无人觉察到他眼底那抹一晃而过的憎恨。

由于胡野陪着胡娜被关入了兀良哈部族的地牢,所以一起南下回秦国的,便只有胡柴。

胡柴舍不得家乡,但其实除了他那个执迷不悟的哥哥,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跟在车队的末尾,他一步三回头地望了一眼又一眼辽阔的草原,终于咬牙抿唇,义无反顾地策马狂奔起来。

快得皎月追都追不上。

“你能不能等等我?没有我带路,你知道玉门关怎么走嘛?你这个蠢小子!”皎月驱马在后面吼。

皎月的骑马技术经过陪着林筱溪来寻夫的这一路已经精进不少,可跟草原男儿相比还是逊色太多,很快就望尘莫及,气得杵在原地发脾气。

不过胡柴狂奔了一阵后,安土重迁的情绪很快被他拂散,乖乖策马奔回来哄皎月,还给她摘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格桑花。

“收好吧,你们秦国肯定没有这么漂亮的花吧?”少年将那一簇精心整理过的花束递了过来。

皎月一脸的嫌弃,手却很诚实地接过捧好:“笑死!我们秦国多的是更大更美的花,到时候我领你到我们太子府的后花园走一圈,保准亮瞎你的狗眼!”

林筱溪又看到了两小无猜的画面,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了她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姨母笑。

鹤凌云看得心悦,问:“溪儿要不要花?”

林筱溪觑他一眼:“不要问要或者不要。”

鹤凌云一颗粗狂的心在林筱溪身上顿时变得无比细腻,闻言已然会意,倏地飞身出了马车,在草长莺飞的大地上来回飞了两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比胡柴那捧更大更美的花,一把塞入林筱溪怀里。

林筱溪的嘴角咧开月牙,半晌都合不拢。

几家欢喜几家愁。

此时,在兀良哈部落的地牢外,巴尔虎部族的首领与夫人亲自来了。

听闻自己的女儿得罪了秦国的太子、也就是草原部族的军师鹤凌云,被关在地牢余生都不得出,他们没敢在鹤凌云在的时候过来讨公道,毕竟听闻是自己女儿不懂事害了人家的王妃,可等鹤凌云一离开,他们便巴巴地赶来了,找乌木达攀关系,求他放了胡娜。

乌木达是个耿直且脾气臭的人,大手一挥,扬言“不放”,然后便闭门谢客。

巴尔虎的首领与夫人只好求了一道探监令,去地牢里看看女儿过得好不好。

昏暗的地牢。

胡娜哭哭笑笑、疯疯癫癫:“哈哈!人头马神是假的……哈哈哈!侍婢也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只有我被毁了是真的……她居然是他的王妃?她是王妃啊哈哈哈!她怎么不早讲呢,王妃都被我摆了一道,真是没用……呵呵,难怪他那么爱她……好羡慕啊……好恨啊……”

胡野对她的痴狂无动于衷,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磨着刀。

他不是囚犯,所以进来的时候没被要求搜身,这柄小臂长短的锋利短刀,跟了他十几年,他就是用它切开了马头、切开了人头……

“好烦啊!”胡娜突然冲过来,不许他再发出磨刀的那种呲呲声,吵得她牙根发酸,“你能不能消停一些?或者你能不能出去?蠢货……真是蠢货……居然还有非要来陪坐牢的,我就想问,你配吗?嘿嘿,是军师哥哥罚我把牢底坐穿的,军师哥哥让我坐牢,我就坐牢……可没人喊你来陪我呀!我不需要……你也不配……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还什么驯马少年……呵呵呵!恶心的蠢货……”

地牢唯一一盏烛灯照在少年的脸上,溢出诡异的森冷。

在刀面的反光里,少年的唇扯开一丝比刀光还要凛冽的笑,冲着胡娜,一字字说:“你现在这张脸,可比我恶心多了。”

……

巴尔虎的首领携手夫人,沿着潮湿的甬道摸到了昏暗的地牢尽头,看到了令他们永世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女儿被胡野摁在条凳上,掐住脖子,用一柄锋利的短刀,一点点割掉头颅……

胡野带着胡娜的头跑了,震惊了兀良哈部族和巴尔虎部族,乌木达派出兵马追了三天三夜,都没追到胡野。

胡娜最终以一具无头尸的样子享受了公主的厚葬之礼,结束了这短暂而荒唐的一生。

乌木达没追回胡野,踌躇再三,还是决定给鹤凌云去一封信,毕竟胡野的弟弟胡柴跟着鹤凌云去了秦国,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哥哥犯了恶行,若是遇见,还得将胡野送回草原,让长生天降下责罚。

鹤凌云的车队行了五日,距离京城还有一半的路程。

大秦帝驾崩的噩耗却骤然传来。

原本缓行的车队立即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一路上,各种消息如雪花飞来,诸如二皇子鹤鸿羽主持丧仪,二皇子的军队连夜集结,多位亲王进京,明王与诸位亲王在先帝灵前对峙……

鹤凌云始终不发一言,也未让魏英处理。

这让林筱溪更加担心,捏住他的手,只觉比自己的还要冰凉。

“凌云,你是怎么想的?”林筱溪不禁问道。

鹤凌云的嘴角勾起一个宽慰的弧度,示意她不要担心。

可是林筱溪很难做到不担心,听情报上所言,进京奔丧的亲王里,以曾经因鹤鸿羽被贬而当过他一段时间父亲的四王爷为首,竟想趁着太子不在京中,扶持鹤鸿羽继位。

这位四王爷是大秦帝的弟弟,一向以闲散如野鹤之名著称,没想到早就生出了野心,蓄势待发,把自己封地的兵马都调了过来。

若不是明王拦着,恐怕鹤鸿羽已经毫无阻拦地坐上了那把椅子。

可明王是异姓王,论地位远不如四王爷,是以鹤凌云若不能及时赶回去,明王撑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