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赵莹莹恐怕要被杖刑后再流放,赵莹莹的母亲慕容氏差点哭晕在了金銮殿前。
她疯了似地以头杵地,恳求陛下法外开恩。
赵丞相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无论内侍总管刘善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年逾古稀的身子骨早不如从前硬朗,赵丞相在日头底下跪了三五个时辰,愣是滴水未进,刘善看他脸都白了,不得不再去帮他问问鹤凌云的意思。
刘善从金銮殿跑到长乐宫,跑得满头大汗,不及喘一口气,便诚惶诚恐地汇报道:“赵丞相今日又来跪了,怎么劝都劝不走,那慕容氏今日更是疯狂,穿一身白在殿前磕头,那血染得身上斑斑驳驳,来找晨王议事的官员们见了,都被吓到了。”
鹤凌云今日仍旧躲在长乐宫,但鹤晨在金銮殿与诸臣议事,金銮殿前人来人往,赵丞相故意在人前这样做,就是为了逼鹤凌云做出让步。
“你替朕去问问他,今日若是他与安国公的处境倒置,他的孙女被安国公的女儿杀死,那么朕若无罪释放了人家女儿,他会甘心吗?”鹤凌云怒斥道。
刘善大汗涔涔地传话去了,不过一刻钟,他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苦巴巴地叹道;“陛下,奴才无能啊!奴才将将把这番道理讲给丞相听,哪知那安国公居然也跟着跪了下来,恳求陛下从轻发落,说是逝者已矣,既然是无心之失,那宁肯他林家自认倒霉,也不愿毁了两家的和气。”
鹤凌云被噎了一噎。
林筱溪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恼道:“我父亲这是糊涂了吗?”
林正德大概是盘算着,林知玥反正已经没了,就算赵莹莹被处死,也换不回他活蹦乱跳的女儿,还不如借此机会卖给赵丞相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此,也算是利用林知玥的死,巴结上了丞相的势力。
林筱溪心料林大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要气疯了。
至少她现在感觉自己离气疯快不远了。
“他怎能如此自私!”林筱溪手握成拳,重重敲在桌面上,“为了自己的官运亨通,竟连自己女儿被活活杀死都不在意了?”
林筱溪想想都觉得可笑:摊上这样的父亲,林家的女儿真是不幸。
刘善转述道:“赵丞相说,是林四小姐当时先用言语激怒了赵大小姐,才刺激了赵大小姐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是他管教无方,他甘愿为孙女的错误负责,自请下狱,安国公又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往后两家多多走动,争取早日把这件事给放下……唉,奴才当时听了都觉得难过,人安国公都不在意了,白白枉费陛下和娘娘为死者叫屈。”
林筱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苦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鹤凌云安抚她道:“溪儿,我们坚持的是律法,就算安国公不在意,你的母亲也会难过,这件事,闹到这等地步,朕反而不能轻判,更要从严处置了。”
鹤凌云话刚说完,鹤晨来了。
鹤晨在前朝处理政务,自然避不开这桩事,赵丞相找不到鹤凌云,便来找了他。
鹤晨到底心软,好生招待了赵丞相和慕容氏,然后,赵丞相便向他哭诉了当年的一桩旧事。
此时,鹤晨对鹤凌云说:“六弟应当还记得赵丞相的儿子赵远征吧?”
鹤凌云颔首:“也算是位能征善战的将军。”
“那时候赵将军风头无两,可谓比现在的镇远将军王虎还要威风,况且身后有赵丞相的家族势力支持,连先帝都要忌惮他三分,却在那次与北蛮的较量中,被困在雪地半月不得救援,而被活活冻死了;
“赵丞相就这么一个独子,为守卫我秦国边疆而死,先帝亦深感悲痛,当时就想册封赵将军的独女赵莹莹为郡主,但被赵丞相婉拒了;
“今日赵丞相旧事重提,想恳请陛下念在赵将军英年早逝、而他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的份上,放过赵家唯一的血脉。”
鹤晨说到此处,也是一口无奈的叹息意味深长,嗫嚅道:“赵丞相此举,颇有些挟恩图报之意。”
鹤凌云凤眸微眯,薄怒翻滚:“他竟好意思拿当年那桩战役说事,赵将军被困雪地,还不是因他贪功冒进,当时压根就不具备往北追击的条件,是他一意孤行,率领三万将士深入雪山,结果遭遇雪崩拦路,被困半月不得出,援兵亦无从施救!
“皆因他的判断失误,才害死三万忠骨长埋北地,他只有罪,又何来的功?
“不过是先帝念在他身先士卒,才没有治罪,这事若搁在朕的手里,朕可没有先帝那般仁慈!”
鹤晨见鹤凌云气息不均,担忧地看了眼林筱溪。
林筱溪忙走近来安抚道:“陛下且放心将此事交给晨王去办吧,臣妾相信晨王自会秉公处理,陛下还是要多休息,少操心。”
“是啊,六弟。”鹤晨也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被赵丞相牵着鼻子走的。”
鹤凌云轻轻握住林筱溪的手:“朕如何不操心?死的毕竟是溪儿的妹妹……”他转而看向鹤晨,正色道,“五哥,此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不欠他赵家的。”
“是。”鹤晨点了点头,告退了。
两日后,鹤晨宣判了赵莹莹的罪,杖刑五十,流放北疆。
行刑当日正好是林知玥的头七,林大夫人抱着林知玥的牌位来求林筱溪让她去观刑。
林大夫人不是喜爱凑这种血腥热闹的人,林筱溪隐隐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提出要陪她同去,她才支支吾吾开了口:“我昨日在书房门口听到老爷和丞相府的来的人在商榷,说要找个替身来受刑,我不甘心呐,我今日非得亲自去看看才行!可我又没这权利,这才无奈来求了你。”
“母亲言重了,谈不上求不求的,我随你一道去,我也想让知玥在天上看着赵莹莹受刑。”林筱溪说,“绝不能姑息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