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凌云龙体抱恙,入宫来探望的人并不多。

大概是他自登基以来铁腕无情,相比鹤晨的怀柔仁治,朝臣显然不待见他。

但明王一家倒是来了不少趟,还带来了许多珍贵药材,虽然对鹤凌云的所谓旧疾并无多大用处,但反倒是间接为林筱溪的医疗系统添加了库存。

这日,长平又来了。

来时却是一肚子的气,刚进长乐宫的门,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把林筱溪的红豆糖芋苗给喝光了。

“溪儿,你是不知道,这个鹤晨有多怂!我觉得我的脸皮,都要被他磨出厚茧来了!”

林筱溪苦笑道:“他还是不肯接受你吗?”

长平小脸一红,慌忙低下头去:“溪儿,是哪个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的?谬理,全是谬理呀!”

这段时间,明王与明王妃因为长平的年纪到了,不断地给她物色各种适宜婚配的男子,长平无比反感,不得不放下狠话:我自己找!

于是,豪放如她,直接就对鹤晨展开了猛烈攻势。

然而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溪儿,你说他是不是还没有从你五妹妹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是不是还想着跟人家破镜重圆?”长平不甘心地恼道。

林筱溪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他对林芝兰还有余情未了,他早已死心,所以我担心,他并非对你没有感情,他只是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开始。”

“我跟那个林芝兰不一样!”

“我们也都知道,但是鹤晨他……”

“他就是怂!”

长平说到此处,怒意上头,又忿忿不平地骂道。

“对 ,他就是怂!”林筱溪无奈,也只得附和道。

于是长平今次入宫,原本是来探望鹤凌云的,结果就变成了和长乐宫所有的人一起骂鹤晨的不是,最后连皎月、翠西等人也加入进来。

黄昏的时候,鹤晨来长乐宫找鹤凌云,恰好看到长平把一只脚架在桌子上,双手袖子高高撸起,气冲牛斗地骂道:“我明日就去慈恩寺削发为尼,在此之前,为了却他心头之恨,我先把林芝兰弄死,一了百了,谁也别想好!”

鹤晨的脚步顿在门口。

翠屏见到,吓了一跳,直接忘记通传,只颤声道:“晨、晨王,您怎么来了?”

“本王近日不是天天来嘛?”鹤晨冷声往里走,迎上目瞪口呆的长平,整张脸都拉长了,“你不许去慈恩寺!”

长平本就很气,虽然被鹤晨逮个正着,令她又慌张又尴尬,但是鹤晨一句话,就彻底把她的怒火点燃到爆炸了。

“鹤晨!你心里果然还记挂着她!”

长平撂下这话,扬长而去。

长平走得极快,鹤晨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追出去,追到门口,哪还有长平半个影子?

鹤晨也恼了,冲着空空****的宫道,高声道:“慈恩寺又不是尼姑庵,不会接纳你的,你休想削发为尼!死了这条心吧!”

可惜长平早已跑出很远,压根不可能听到了。

鹤晨独自走回长乐宫,整张脸又黑又沉,如一口锅底。

林筱溪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方才那句话,为何不说清楚?长平定然是误会了你不许她去伤害林芝兰,但是,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鹤晨沮丧地坐在椅子里。

林筱溪屏退了左右。

鹤凌云从寝殿走出来,怒其不争地觑他一眼:“朕都听不下去了。”

唯有林筱溪、鹤晨和鹤凌云三人在场的时候,鹤凌云才不用继续装病。

而看到鹤凌云出来的鹤晨,立即把惆怅隐去,换上一脸的严肃正经:“六弟,我今日来是与你谈谈平阳湖的水盗一事……”

“水盗的事先放一旁,五哥,我今日想与你聊聊长平郡主。”

鹤晨眉头一皱:“六弟,我现在……不,我以后都不会再考虑儿女情长的事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筱溪责备道,“你不能因为在林芝兰手里栽过一次,从此就把自己彻底尘封起来。”

“没错,等你继位,关于后位、子嗣问题,就算你不计较,朝臣也会追着你问,逼你立后,逼你扩充后宫、绵延子嗣,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可以步六弟的老路,六弟为了独宠皇后一人,曾经不也气得朝臣集体弹劾仍旧不为所动吗?”

“我的情况与你不同,我是愿得一人心,此生足矣,而你却是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错误,而决定用自己的余生来惩罚自己,甚至在惩罚长平。”鹤凌云说,“五哥,难道你就没想过,长平她犯了什么错,要被你这样践踏?”

“我怎么忍心践踏她?我就是……不忍心她背负骂名……”鹤晨欲言又止,恨声道,“朝中关于我要继位的传闻甚嚣尘上,长平不过是对我**了些许心思,就被那些人冠以处心积虑谋求后位之罪名,甚至更难听的我也听到过,说她从前想攀附你,却被你嫌弃,如今又想攀附我,完全是一个对权欲充满野心的自私女人!”

“所以你才刻意不理她?疏远她?”林筱溪微怒道,“你糊涂啊!晨王,你以为你把她推开,那些骂她的人就会消停吗?难道我的经历都不足以成为你的前车之鉴吗?从前你也看到了,无论我做得多好,废后的声音也从未消停,所以那些诋毁长平的,反而因为你的退缩越发过分,觉得长平就是你晨王眼里弃如敝履的东西,才更加肆无忌惮地羞辱她,是你生生让长平独自承受了这一切!你却在被背后当起了缩头乌龟!”

“我……”鹤晨被林筱溪怼得说不出来话,鹤凌云又补充道,“你若真不要长平,朕也不忍心看她为了你继续蹉跎,趁朕还有权力在手,朕直接将她赐婚给旁人吧,免得她为了纠缠你而一味地作践自己。”

林筱溪闻言,知道鹤凌云是在激将鹤晨,便忙附和道:“臣妾赞成陛下的决议。”

“不……其实我……还没想到……”鹤晨下意识地拒绝着,可他还没说出自己的理由,翠屏慌里慌张地从外面回来,奔入长乐宫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也顾不上,直接便冲里喊道,“娘娘!长平郡主在宫门口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