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经得林筱溪的同意,但皎月还是自作主张地想把七娘喊回来,别管那个袁老夫人了,像那种不懂得感恩的老太婆,何必去耗心思照看呢?

但皎月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出口呢,那个袁老夫人就自己挑事了。

她如今已经能够下地走两步了,对于自己的女儿袁婉怡不在榻前侍奉,却换了个不认识的七娘,她十分不满,骂骂咧咧个没完,甚至故意把屎尿弄得满床都是来为难七娘。

皎月一进门就闻到臭气熏天,直接骂了回去,然后拽走了七娘,气得袁老夫人从**爬起,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

“你别跑了!小心又断了腿,安分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我去给你换床褥!”七娘斥道。

“贱婢,你是袁婉怡从哪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找来的毒胚子?居然咒我断腿,看我不打死你!”袁老夫人拾起一根木棍,冲着七娘挥来。

隔壁屋子听到动静的袁婉怡跑了出来,见状气得不轻,扑过去护在七娘跟前,挡住袁老夫人:“阿娘!你疯了?这是云溪苑里的七娘,好心好意地来替我照看你,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快把棍子放下!”

“你也来训我?好,今天就把你俩一块儿打死,谁都别想活!反正阿峰没了,我也不想活了,那就一起去地下陪阿峰吧!”袁老夫人举着棍子,满院子追着袁婉怡和七娘跑。

皎月急匆匆奔回云溪苑,把这事告诉了林筱溪。

林筱溪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拿起针包,就去了隔壁。

林筱溪到的时候,袁婉怡护着七娘,挨了一棍子。

林筱溪手里的银针,随即射出。

袁老夫人的第二棍子还没打下来,人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阿娘?”袁婉怡快步奔过去,想抱,却又不敢碰,无助地看着袁老夫人瘫在地上,瞪大眼睛,喘着粗气。

“银针上抹了药。”林筱溪走近,淡声道,“是针对疹病晚期的猛药,倘若老夫人熬不过去,就证明她的病已恶化到药石无医,”

袁婉怡闻言一惊,随即便难过地哭了出来。

皎月见状,忍不住厉声道:“别哭了,婉仪姐,这也是你娘她自找的,她若真去了,对你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什么呢?”七娘不忍心,忙拉扯皎月。

“难道我说错了吗?”皎月忿忿道,“这样的娘,有还不如没有!”

袁婉怡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袁老夫人虽然瘫在地上,但听得到周围人的说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唇瓣上下开合,却骂不出完整的话。

众人默了片刻,院子里只有袁婉怡的哭泣和袁老夫人的喘息,但喘息声渐渐微弱。

林筱溪戴上手套,走过去搭了一下袁老夫人的脉,而后起身,没有说话。

袁婉怡无助地看着她:“林姐姐,我娘她……”

林筱溪无奈地摇了摇头:“药并没有起到作用。”

袁婉怡当即知道袁老夫人快不行了,难过得无以复加,反而哭不出来了,看着自己的母亲,忍痛一字字问道:“阿娘,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袁老夫人听到自己的女儿这样一问,呼吸猛地一窒,明白自己没时间了。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望着无云的天空,缓缓伸手,眼睛陡然瞪大。

“阿、阿峰……”

袁婉怡惊痛于她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想去握住她的手,却又害怕妨碍了她脑海里出现的袁峰,也许正在朝她递出手来。

“阿娘,我是你的婉仪啊!”袁婉怡的内心最后挣扎了一下,试探着说道。

“婉、仪……赔钱玩意儿……”这是袁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话,她便彻底没了呼吸,连眼睛都阖上了,仿佛没了袁峰,她再也不愿意看这个世界一眼。

袁婉怡愣了愣,嚎啕大哭:“阿娘!阿娘!”

七娘忙走过去将她拉开,怕她一激动,碰破了袁老夫人的皮肤,又感染了更重的疹病。

“别看了,别看了……她去了是解脱,她解脱了,你也解脱了。”七娘安抚道。

袁婉怡抱着七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筱溪觉得:这眼泪里,固然有失去至亲的痛楚,但更多的,大概是对自己的可怜。

终归是到了临别,也没得来亲生母亲的半分疼爱。

林筱溪转身往回走,皎月匆忙跟上。

“小姐,下了猛药还是不行,足见这疹病到了晚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呀!”

“针尖没药。”回了云溪苑,林筱溪才冷声回道。

皎月倒抽口气,差点尖叫,想起来袁婉怡就在隔壁,忙把自己的嘴捂上,然后才小声问道:“小姐,那袁老夫人去得这么快?”

“因为针尖淬了毒。”林筱溪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也受够了,能逼我杀人,这老夫人也挺有能耐。”

皎月的表情可谓精彩,三分震惊、三分恐惧、三分不敢置信,还有一分……爽快!

“小姐,我本以为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袁老夫人下狠手的,毕竟她是婉仪的娘啊,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见面总归会心虚的。”

林筱溪停下脚步:“换了你,你会心虚吗?”

皎月摇头:“我不一样,我就是个没良心的,换了我,早就替婉仪大义灭亲了!可小姐毕竟还怀着宝宝,要为孩子积德。”

林筱溪轻叹口气:“事实上,我确实没有特效药可以救袁老夫人,她的下场不过就是再熬几日,然后和徐又青一个死法,我不过是加快了她的死亡,并减轻了她死时的痛苦,所以我并不觉得愧疚,也不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会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

“小姐,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小姐,你快歇歇吧,刚杀了人呢!”皎月殷勤地给林筱溪奉茶。

林筱溪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件事不许对外说。”

“那是自然,否则会恶化邻居和睦关系,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皎月郑重其事地点头。

“天色不早了,快去准备晚饭吧。”林筱溪打发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