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黄雪唯也会重蹈罗思思的覆辙。她们两人所做的推理看似逻辑自洽、合情合理,但都倒在了细节上。然而,这些失败是否证明她们侦探能力不足呢?并不是如此。至少和她们合作过的巡捕们都不会这样认为。

黄雪唯与罗思思是上海滩最好的侦探,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时间充裕,或许她们就不会这样心急。但罗思思好胜心切,黄雪唯又牵挂着叶智雄的安危,所以难免乱中出错,差点冤枉了好人。不,老亨利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人,充其量是个胆小懦弱的小偷。他们这种人嘴上深爱着艺术,但行动上却把艺术的教养都抛诸脑后,最后活成了一个可鄙的俗人。

尽管最后证明杀死步维贤的人不是亨利,但巡捕依旧要将他带回巡捕房,做进一步的审讯。如果他偷盗的对象是中国人,那么身在租界的亨利就拥有治外法权,连中国的司法机关也拿他没有办法。但因为受害对象是洋大人,所以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了。

被押走前,李亦飞走近亨利,问他道:“你……你刚才说,偷画的时候,步维贤先生已经死了,这……这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撒谎吗?”

老亨利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瞬间老了十多岁。

“时……时间是十点十分?”

“对,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手表。”亨利举起手,朝李亦飞亮了亮自己的那块瑞士腕表。

身为这座洋房的管家,亨利需要安顿好这里的一切,自然需要时时刻刻注意时间,所以养成了不时看一眼手表的习惯。

李亦飞取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当亨利被巡捕押走的时候,霍森也跟着出了门,说是去找点洋酒喝,还问李亦飞要不要。李亦飞不抽香烟,也不喝酒,就拒绝了。黄雪唯和罗思思因推理失败而备受打击,尚未缓过神来。目下,如果李亦飞再不出手相助,叶智雄就要被萨尔礼带走了。可李亦飞遇到的问题和前两位侦探一样,虽有想法,但证据还不充分。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话要说,我们就得回巡捕房了。”薛畊莘将萨尔礼的话翻译出来给大家听,“一定要带走叶智雄。在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他必须对步维贤的死负责。”

“你们这是拿叶探长当替死鬼!”罗思思气极了,指着萨尔礼大骂。

站在一旁的朱斯特和李约翰早就不耐烦了,不停撺掇巡捕快些将人押走,好让他们清静清静。而胡弦和伊莎贝尔还拥抱在一起,完全不把此地当成命案现场,互相说着令人作呕的情话。女佣艾琳惶惶不安地望着他们,心里没底,不知道购买砒霜这件事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可不想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争吵声持续了很久,不过侦探们的抗争并没有起到改变萨尔礼心意的作用,他还是决意要带走叶智雄。眼见叶智雄就要被带回巡捕房,这时要是不加以阻止,将来想要从监狱里捞人,就更难办了。李亦飞挣扎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且慢!”

萨尔礼沉着脸,对李亦飞道:“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李亦飞道:“请……请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我的推理讲一遍,以供督察长您参考。”

“你们讲得还不够多吗?”萨尔礼像一头愤怒的蛮牛,鼻孔喷着粗气,“一个说完,又来一个。她说完,你又要说。没完没了!”

“我……我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请……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李亦飞苦苦哀求。

见他这样,黄雪唯和罗思思隐隐感到内疚。她们错误的推理把这位督察长的耐心都耗尽了,致使他连听一下李亦飞推理的兴趣都没有。

叶智雄劝道:“算了,李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步维贤的死与我无关。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有人冤枉我。我相信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不行!”李亦飞突然朝叶智雄大喊,“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

他涨红了脸,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说这句话,而且没有结巴。

在场的人都被李亦飞的反应吓到了。在此之前,他就是一个斯斯文文、有点腼腆的男孩子。谁都不曾想到,他竟会发出这样歇斯底里的喊叫。

胡弦在一旁拍着胸口道:“老实人发起狠来,邪气吓人!”伊莎贝尔将他抱得更紧了。

萨尔礼被李亦飞惹怒了,恶狠狠地道:“臭小子,嚷嚷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去蹲监狱?如果你再阻止我们办案,我就把你当成叶智雄的同伙,一道抓起来!”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黄雪唯和罗思思上前找萨尔礼理论,认为他应该听一下李亦飞的推理再做定夺。叶智雄劝李亦飞克制一下情绪,不要惹翻了法国人。其他人则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这场闹剧。

“你们就没人想晓得,窗……窗户为什么开着吗?!”李亦飞冲着众人大喊。

由于太过激动,李亦飞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了下来,歪挂在脸上,使他显得特别狼狈。

他的提问起到了作用。屋内喧闹声渐止,恢复了平静。

李亦飞伸出食指,将玳瑁边眼镜推回原处。

“这……这扇敞开的窗就是我们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罗思思急了,对他道:“李亦飞!你能不能说人话?”

她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时间废话,眼见天就要亮了,到时无论再做什么,也拖不住萨尔礼,所以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在萨尔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案件的真相放在他的眼前。

李亦飞会意,于是加快了语速:“初……初次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阵寒意,然后我注意到窗户是开着的。这扇窗户的样式很普通,向外开启,窗框用的是红漆。开……开窗很正常,但令我感到疑惑的是两边的窗扇均被开到最……最大,而且还是在这么凉的夜里。这件事十分反常。于是我不停问自己,步维贤先生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说完,李亦飞看向萨尔礼。

果然,这个法国人被问住了,他和李亦飞同样疑惑,步维贤何以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窗户有必要开这么大吗?

李亦飞继续道:“步维贤先生实……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将……将卧室内的窗开到这种地步。那……那么在这里容我做一个大胆的假……假设,开窗的人不是步维贤先生,而是凶手。”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萨尔礼问道。

“问得好!”李亦飞走到窗前,望着窗下的人工池塘,缓缓说道,“凶……凶手开窗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换言之,他不开窗的话,就无法完成这次的犯罪。”

罗思思思维敏捷,立刻跟上了李亦飞的思路:“你的意思是,凶手开窗是因为窗下有人工池塘?”

“没错!”李亦飞点头。

叶智雄道:“难道凶手是想把枪丢进人工池塘里,消灭证据?”

李亦飞摇头道:“这……这口人工池塘并不大,想要从里面打捞一把枪,并……并非难事。凶手要藏凶器,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智雄心里这么想,但没继续问下去,可能是怕问多了,会显得自己无知。

“用……用人工池塘藏一把枪,当……当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如果凶手想要藏的是另外一种东西的话,那就未必了。”

李亦飞话音刚落,黄雪唯和罗思思便憬然而悟,齐声道:“原来如此!”两人均注意到了对方的反应,不由相视一笑。她们在了解李亦飞的想法后,心里不由对这位看似老实巴交、实则敏锐聪慧的少年郎多了一分敬意。

萨尔礼兀自不明所以,细问道:“凶手要藏什么东西呢?”

“督察长先生,您仔细想想,这……这间屋子里缺了什么?”李亦飞反问他道。

“缺了什么?”萨尔礼低头思索一阵,还是找不出答案,“你说,缺了什么?”

“子弹。”

“子弹?”

“没错,就……就是子弹!”李亦飞说到这里,情绪已然平复,脸上也褪去了因焦急而产生的红晕,“既……既然打入墙壁的那枚子弹是陈年旧弹,那……那么打穿步维贤先生心脏的那枚子弹又在何处呢?巡捕房的人找遍了这间屋子,都没能找到那枚子……子弹,但是弹壳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躺在屋内的地……地毯上。”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弹壳掉在屋内,说明凶手就是在房间里开枪的,但是墙壁上弹孔里的子弹却不是杀死步维贤的那枚。若不是老亨利取走了油画,进入现场的侦探们或许都不会发现墙上还有个弹孔。那么问题来了,真正射穿步维贤心脏的那枚子弹究竟在何处呢?李亦飞对众人道:“答案就在窗外。”

“人工池塘?”萨尔礼瞪大了眼睛。

“是的。子……子弹射穿步维贤后,掉入了窗外的人工池塘。实……实际上,凶手打开窗户,就……就是为了让这枚子弹消失。”

李亦飞告诉众人,他曾在窗沿下的地毯上发现了一块血迹。所以他大胆推测:凶手起初用枪胁迫步维贤,命他打开窗户,然后站到窗前开枪将他射杀;子弹穿过心脏后,就掉入了人工池塘。

凶手这么做,其目的就是让巡捕找不到那枚子弹。

萨尔礼又问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必要吗?”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李亦飞的推理之中,已经忘记自己前一秒还下令立刻带走叶智雄。凶手诡异的行为让他好奇不已。

“这……这么说吧,如果这枚子弹让巡捕房的人找……找到,那么凶手的身份就会暴露。”

李亦飞回过头,将朱斯特、李约翰和艾琳的脸都看了一遍。

没有例外,他们每个人都显得极为紧张和不安。

“难道这枚子弹有什么玄机?”萨尔礼道。

“不是玄机啦,而是证据。”罗思思替李亦飞答道。

“什么证据?”

“督察长,子弹上能留下什么证据呢?”这次说话的人是黄雪唯。她的脸上一扫刚才的颓态,又焕发出了自信的光彩。

见萨尔礼还是想不明白,李亦飞便出言提醒道:“是膛线。”

“凶手想隐藏子弹上的弹道痕迹?”萨尔礼终于明白李亦飞的意思了。

所谓弹道痕迹,就是子弹上的螺纹痕迹。子弹上本身是没有螺纹的。当子弹被火药推动至枪管的时候,枪管的膛线会在弹体上削出螺纹,这种螺纹是独一无二的。而膛线的作用则是使弹头旋转运动,以保持飞行的稳定性,提高子弹的命中精度。

“没错,每一把枪都……都有独一无二的膛线。一把枪射出的子弹,在挤……挤过枪管的膛线后就……就会在弹体上留下弹道痕迹。只要检查这些痕迹,我们就……就能晓得这枚子弹自哪一把枪射出,从而就能锁定凶手。”

“为了隐藏子弹,才让步维贤在窗口被射杀……”萨尔礼低头喃喃几句,又抬起头来,“不对!还是说不通。凶手把枪丢了或者藏起来,岂不是更好?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去隐藏一枚子弹呢?”

李亦飞摇头道:“因为枪丢了也没用,只……只要巡捕找到子弹,就可以确定他是杀人凶手。因为那……那枚子弹上有无法磨灭的痕迹。”

“无法磨灭的痕迹?是膛线造成的痕迹吗?”

“不,恰恰相反。”

李亦飞的话,又让众人陷入了云里雾里。

他明明刚才还说,凶手将子弹射入人工池塘,是为了隐藏子弹上的弹道痕迹。现在又改口说,子弹上无法磨灭的痕迹并不是膛线造成的。大家不明白李亦飞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唯有耐着性子听他慢慢讲下去。

“督察长前面说得对。如……如果凶手想要隐藏子弹上的痕迹,大可以藏起枪,甚……甚至可以嫁祸给别人。毕竟只能证明子弹是从这把枪射出来的,却……却无法证明是谁开的枪。但是,凶手藏起了子弹,这说……说明凶手无法丢掉那把枪。”

“无法丢掉那把枪?”萨尔礼问,“是什么意思?”

“因……因为那枚子弹上没有弹道痕迹。”

“什么?”

“那是一把没有膛线的枪。”李亦飞放缓语速,一字一字地道。

他这个观点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要知道,为了提高子弹的精准度和稳定性,大部分的枪械都在枪管内部刻上了膛线。因为如果没有膛线,射程超过一定距离,子弹就会发生偏移。

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大家用的都是没有膛线的枪,弹头射程九十米,子弹可以偏出三米。现在看来,这些枪几乎就是没有精度的废枪。

不过,现在也不是所有的枪都有膛线。

比如滑膛枪。

李亦飞开口道:“没……没有膛线的枪,我们称之为‘滑……滑膛枪’,而常见的滑膛枪是狩猎用的猎枪。”

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朱斯特。同一时间,屋内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

朱斯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得心虚到了极点。当李亦飞提到“膛线”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结果预感变成了现实,李亦飞果然指出他有嫌疑。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他知道自己打猎的事……”

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李亦飞对他道:“朱……朱斯特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房间里应……应该有不少滑膛枪吧?”

“不是我……”也许是因为紧张过度,朱斯特的肩膀抖得厉害,“真的不是我!”

萨尔礼厉声道:“回答问题!你的房间里是不是有滑膛枪?”

朱斯特慌忙应道:“是……是有几把……但伯父的死与我无关!我是不可能用猎枪打人的,不过打一些动物。”

萨尔礼转身吩咐手下去朱斯特的卧室搜枪,把能找到的猎枪全都带到这里。

朱斯特彻底崩溃了,向萨尔礼求饶,求他放过自己:“我真的没有杀伯父!那些枪真的只是用来打猎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有人曾建议我这样做,但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有……有人建议你杀了步维贤?”李亦飞问道,“是不是一个中国人?大……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性?”

“对,是中国人。”朱斯特哭丧着脸,“不过看上去没那么老。”

李亦飞觉得大差不差,那个中国人应该就是他们想找的唐先生。他回过头,视线与叶智雄的相遇,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若不是李亦飞强行留住萨尔礼,叶智雄此时恐怕已被打入大牢,在黑暗潮湿的监狱中等待会审公堂的判决了。

巡捕给叶智雄松了手铐,还向他道歉。叶智雄当然不会挂在心上,笑着说:“没事。”另一边,萨尔礼又命手下去人工池塘打捞子弹。那是物证,判决的时候可少不了。至于朱斯特,必须先带回巡捕房,进行进一步的审讯。

两位巡捕一左一右将朱斯特按在地上,给他上了手铐。朱斯特则不停喊冤。可惜在场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凶手,没有人同情他。不过,大家对步维贤早就心存不满。朱斯特解决了他,也算帮其他人除掉了心头大患。从这点来看,他还是他们的恩人呢!

伊莎贝尔被胡弦拥在怀里,完全不理睬朱斯特的求助。老亨利还沉浸在悲伤中。李约翰则沉默以对。女佣艾琳是唯一一个想要帮助他的人。但面对凶悍的巡捕,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对朱斯特说一些无意义的劝慰的话。

叶智雄转到黄雪唯面前,对她深深鞠了个躬。

黄雪唯笑道:“做啥?你应该谢谢李亦飞,不是谢我。”

罗思思在一旁道:“对啊,叶探长,你这就偏心了。我和李亦飞可都算出了力,帮你洗脱冤屈。怎么你就独谢黄姐一人?”

叶智雄用手挠着脑袋,难为情道:“都要谢的,都要谢的。”

罗思思寻不到李亦飞的人,环视一圈卧室,发现他正呆立在窗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快乐,脸上完全没有破解谋杀案后应有的喜悦。

“你怎么啦?”罗思思走过去问他。

“有……有点不对劲。”李亦飞眼睛看着窗外,说道。

“哪里不对劲?我觉得你刚才的推理很精彩啊!”

难得被罗思思认可,但李亦飞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时……时间对不上。”

罗思思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李亦飞转过头,对她道:“我们可能都错了。但是,我……我现在没有证据,我……”

他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叫骂声,是萨尔礼的声音。

“我命令你让开!不然我就立刻逮捕你!”

原来,巡捕们正准备将朱斯特带离卧室,却被霍森挡在了门口。不论巡捕怎么说,他都不肯移开半步,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霍森对萨尔礼道:“你大可把我一起带回巡捕房,只要你负得起这个责任。我跟你们的警务总监费沃利先生很熟。你不信,可以动我试试。”

萨尔礼一听他认识费沃利,气势就弱了许多。

“你让我们放了他?”萨尔礼抿着嘴,摇晃着脑袋,“这不可能。忙活了一晚上,你让我们双手空空地回去,怎么向公董局的人交差?”

“巡捕的任务是将真凶抓捕归案,而不是去冤枉一个好人。如果巡捕都这么处理案子,那法租界岂不乱了套?”

霍森说话声音很轻,不疾不徐,但字字掷地有声。

萨尔礼指了指站在窗边的李亦飞:“刚才这小子说,凶手就是朱斯特。你们不是一伙的么?难道你不认可他的推理?”

李亦飞听了,低下头,不敢和霍森对视。他在心里没底的情况下就贸然做出推理,完全是为了救叶智雄。至于案件真相是否如他所言,他对此完全没有把握。

从事侦探工作这么久,李亦飞头一回有这种无力感。

霍森见李亦飞情绪低落,于是心里有数。他收回视线,对萨尔礼道:“李先生的推理相当精彩。不止他的推理,还有罗小姐和黄小姐的也是毫不逊色,听得我想鼓掌。可是,破案讲究的是什么?讲究的是证据。想象力再丰富,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假设。靠假设是定不了罪的。”

萨尔礼道:“难道你有证据指证凶手?”

霍森朝他点了点头:“当然,我有证据。但凶手绝不是朱斯特先生。”

萨尔礼追问道:“那是谁?”

霍森忽然笑了笑,然后伸手指向人群中的某一个人,大声宣布道:“凶手就是你!”

他所指的对象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此人的身份不仅让巡捕吃惊,更让步维贤家的嫌疑人们吃惊。当然,最惊愕的绝对是那群大侦探们。

罗思思用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李亦飞立在窗台前,惊得瞠目结舌,就连鼻梁上滑落的眼镜也忘了去扶正。黄雪唯吓得脸都发白了,哆嗦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上海滩第一神探霍森,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

尽管黄雪唯内心深处极不愿意相信,但这很可能就是案件的真相。

霍森所指的人,就是总巡捕房的华人探长——叶智雄。